思量片刻,欲语,秦竞溱又拍了拍欧阳戎肩膀打断,一脸感慨的复述:
“良翰真好看啊,典型的南人长相,儒雅神俊,一看就是出身诗礼簪缨之族。
“前线中军大营里,北人比较多,都是糙汉子,良翰却是一副翩翩俊公子之相,若做老夫帐下长史,弱冠之龄,行走军营,管着一帮大老爷们、赳赳武夫,良翰又才干出众,军务娴熟,面面俱到…想想真是添光争彩啊,少不得传出一段佳话。
“老夫算是知道,当初久视元年的杏园宴,圣人为何钦点你为探花郎直接授官,光是什么也不做,花瓶一样摆放在天子朝堂上,站在一众群臣之间,圣人光是每日上朝看着也顺眼心欢,不觉早朝乏味了。”
面对挪笑抚须的高大老者,欧阳戎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用词不当的回答了下刚刚问题:
“能对前线有帮助就好,圣贤不是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吗,权且当作…在下矜傲吧。”
秦竞溱失笑。
紧接着,又语气严肃了些道:
“留不留下来,良翰先别急着回答,咱们再聊聊,反正时候还早,现在还没到军营饭点,等会儿带你去与众将士一起共食,对了,秦恒也来,他喜闻你今日到,特意请辞一天,从前锋军赶回,想见一见你,你俩好好叙旧。”
“好,全听秦伯安排。”
“良翰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尽管讲来。”
欧阳戎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问道:
“秦伯为何对晚辈如此厚达,
“此番秦小将军过来,也是行如此厚礼,邀请在下。
“就算说不上是交恶卫氏与林诚,但也算是上了些眼药,对小心谨慎的您来说,好像没有必要…”
“因为良翰很好看。”
不等皱眉的欧阳戎开口,秦竞溱又笑语:
“其实答案很简单,老夫因为你值得,配得上。
“良翰,同样是一个厨子,但相比于林诚,伱这厨子所做饭菜,却很符合老夫胃口,嗯,包括家宴时的那一盘东坡肉。”
欧阳戎无言以对。
秦竞溱拍拍手,看了一圈周围劳作的将士们,随口问:
“老夫提出的厨子论,良翰还记得吧。”
“是,记忆犹新。”
老人轻轻颔首:
“虽然老夫一直在前线领兵,但良翰在浔阳城一直做的事情,缨娘都有寄信告知老夫。
“包括与林诚、卫少奇生起矛盾的全过程。
“林诚此人,是有能力,却过于功利,迎合圣恩,他之饭菜,只合陛下胃口。
“而你却不同,良翰,你的饭菜或许陛下吃得不得劲,但老夫很喜欢,浔阳百姓也喜欢,你不是一家一姓之私厨,私厨常有,而公厨不常有…就这么简单。”
欧阳戎哑口,眼睛有些怔然的看着高大老者出奇严肃的脸庞。
“可秦伯应该知道,我是浔阳王府的檀郎吧?”他忽问。
“当然知道。”
“外人眼里,这不也算私厨吗?”
“不一样。老夫看到的是,良翰能处理好二者关系。”
说完,秦竞溱叹息,继续推着犁前进,走了一会儿,欧阳戎又等到了老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虽然在老夫看来,以良翰之才识,完全不用这么早早下场,走这条犯险之路,明明有很多聪明人的做法,最后能同样达成抱负…也不知良翰悔否。”
欧阳戎安静推犁,不言不语。
秦竞溱忽而问:
“良翰可知道吾父,上一代开国胡国公的事情?相比于其它同时代的开国国公,吾父一直未得到太宗赐予的不减等袭爵之荣恩。”
欧阳戎轻声:
“略知一二。”
秦竞溱又问:“太宗在玄武门的事迹,良翰也很清楚吧?”
“略有耳闻。”
欧阳戎有些默然,那位胡国公姓秦,现在还是大周朝千家万户百姓张贴的门神,原本开国封号翼国公,在太宗玄武门之变时,表现不佳,后续太宗一朝,逐渐边缘化,死后改封次一等的胡国公。
“当初吾父之所以袖手旁观,没在那时候的太子与太宗之间站队,不是因为不知道太宗英武,只是他觉得大乾已立,无需再起风波,那种南北割据的分裂,吾父已经受够,一丝一毫的分裂风险也不想再冒…
“所以,即使再来一次,知道太宗的结果,知道会从荣耀无比的翼国公滑落为胡国公,吾父依旧如是,因为吾父心中装着的从来不是帝王,天下战乱已久,已然承平,帝王是谁,有时候并不重要啊…良翰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