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眉梢微扬,听出些弦外之音。
他左右看了看,旋即带胡夫走到了长廊另一侧的无人处,问:“那夜发生了何事。”
胡夫叹气,将那夜惊醒后被苏骞所救之事,细细讲来。
“苏校尉话虽不多,却心细如发。若没他网开一面,杂家今日就见不到欧阳长史了。”
胡夫语气嘘唏。
欧阳戎安静听完。
忽问:“公公只带一柄腰刀夜奔回来,公文印章等物呢?还有随从们呢。”
胡夫脸色讪讪,“这…是杂家无用,逃得太过仓皇,让欧阳长史见笑…”
“不是笑话,只是一个担心…算了,事已至此,还是讲讲别的吧。”
欧阳戎摇摇头,问:
“胡公公可还记得蔡勤态度变化前后,有没有什么细微异常的举措?”
胡夫凝眉思索了会儿,扼腕恨恨:
“都怪那些地方小官,目光短浅,不顾大局…自饶州起,一路上,一直设严兵把守关卡。
“也是那时起,惊到了蔡勤他们,后续情况愈发恶化。”
“等等,你说哪里?”欧阳戎打断问:“饶州?”
胡夫点头:“没错,饶州。”
欧阳戎沉默。
胡夫打量欧阳戎眯眸的表情,问:“此州有何不同吗?”
欧阳戎反问:“胡大人经过饶州时,有未见过新任的饶州司马。”
“饶州司马?”胡夫皱眉道:
“那日杂家去饶州大堂讨说法时,人多,杂家只记得那位饶州赵长史,小小司马倒是没有关注。
“欧阳长史问这个作何,难道是说,此人有问题?”
欧阳戎抿嘴不语,没有说李正炎之事。
此地没有外人,人高马大的胡夫颇为颓废的坐在长廊石凳上,有些叹气:
“对了,还有那个姓杜的校尉,也有些不对劲,自从他来后…”
“姓杜?”
“没错。”
“此人何样?”
胡夫仔细讲了讲,欧阳戎听完,闭目叹气:“此人是何口音。”
“操一口长安官音。”他久处洛阳宫廷,接触的全是帝国精英,听惯了长安官话。
欧阳戎轻声道:“北归戍卒中,大部分是洪州、江州的本地儿郎,乃说吴越方言,音调平缓。”
胡夫犹豫:“可杂家看南方这边,说官音的倒也不算少,当时倒没在意。”
“可即使说长安官音,也会或多或少带上一点,你想想,这个杜校尉是不是这样。”
欧阳戎陇袖站立,垂目问道:
“这位杜校尉是否长安官音格外标准。”
胡夫愣了下,脑海里隐隐想起那个木讷毡帽青年的闷闷声音…
他脸色倏然一惊。
看胡夫表情,欧阳戎已经知道了答案。
长廊二人间,气氛陷入沉默。
是夜。
夜凉如水,饮冰斋,里屋内。
睡不着的欧阳戎翻转下床,给光背的叶薇睐盖好被子,他披衣而起,在书桌前,摊平一张地图。
欧阳戎又取出一串来自龙城的钥匙,还有一顶“浔阳过客”遗落下来的毡帽。
钥匙与毡帽压在了复杂标记的地图上,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被主人家做了很多注释。
灯下,欧阳戎后靠椅背,揉脸自语:
“所图只是一个洪州吗…”
翌日,欧阳戎来到江州大堂,立马得知一个消息。
王冷然已与将领们连夜商量完毕,决定出兵驰援。
一座折冲府的在役将士只有一千五百人,约莫五个团。
而此次驰援洪州,乃是由江州折冲都尉杨鑫,领兵九百人前往。
只剩六百人驻守江州。
九百个骑弓娴熟的精锐士卒浩浩荡荡离开了浔阳城北的军营。
欧阳戎、王冷然、胡夫等人心思各异的目送他们离去…
随后的一个月。
除了朝廷姗姗来迟、意料之中命令江南道各州合力剿灭叛军的旨意外,关于洪州那边的详细消息也陆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