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常泡在厨房里用茱萸制作辣菜,她手上身上茱萸味重,却浑然不觉。
结果那几日的夜里经常悄然跑来梅林小院看望檀郎,手掌情不自禁的轻抚他睡容时,将些茱萸的辣味留在了他脸庞上。
窗缝中漏出的月光,恰好照在绣娘清秀的侧脸上,也照到了她侧颜上的那一抹歉意之色。
叶薇睐也似乎仰躺着,全身缩进被窝里,连绣枕上的小脑袋也有大半被绣褥盖住,仅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呼吸吐气皆从被窝缝隙中露出。
看着檀郎身边的这位银发蓝眸的贴身丫鬟。
绣娘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解的色彩。
前些天甄大娘子还没走那会儿,她听来到后厨学手艺的叶薇睐提及,说檀郎那几日似是有些上火,早起时嘴上脸上甚至有茱萸味。
绣娘这才知道是自己疏忽。
她转头看了一眼欧阳戎床榻旁的木架。
木架在床榻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上面正挂有一柄长剑。
颇为熟悉,好像是当日那个来自长安的独臂剑客的佩剑。
绣娘默默回正目光,投向里屋漆黑一片的床榻。
她身侧的两手悄悄捏起手边的衣摆,正在做出擦拭的动作。
行为才是告白。
绣娘便是如此。
这也是她很早很早就悟到的道理。
因为她说不了话。
只能默默行动。
可越是赤子,便越是纯粹。
剑道如此,情道亦是如此。
绣娘是哑巴,但不是木头。
孰能无情?
有时候也会有某种东西堵在她心底,张嘴轻“啊”,无从宣泄。
绣娘便告诉自己,她要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不管是什么,至少不能什么也不做。
所以绣娘来了,哪怕根本不能与他相认。
就像有一位师姐曾对她说过的:
“…小师妹,与其在悬崖上屹立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绣娘有很多师姐。
有的严厉,有的冰冷,有的温暖。
但都待她如家人一般。
然而有时候,家人二字,也意味着责任束缚。
绣娘不怨命运。
已然知足。
特别是,还能有机会见一见他…
绣娘垂下的眸光,从叶薇睐脸上挪开,看向欧阳戎的睡容。
前些日子,叶薇睐跟着甄大娘子走,还没半路回来的时候,对她而言,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除了剪彩礼那日的情绪跌宕,后来几日,檀郎都是早出早归,规律的吃着她做的饭菜,早早睡下,夜里她点起嗜睡的檀香,又能上床,卷曲身子,埋首在他怀里,香沉入眠。
虽然偶尔临近黎明时醒来,会有不知为何睡梦中落下的眼泪,打湿他的胸襟布料。
但是这种宛若二人世界一般的平淡生活,让绣娘有些沉迷上瘾。
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
只可惜,檀郎的这位贴身丫鬟又回来了,而檀郎似乎也挺喜欢她。
而且,绣娘刚刚进屋时还看到,檀郎书桌边的那个女子坐的绣凳,还有桌上一些临摹书法的青涩字迹。
檀郎似乎也在教她写字。
床榻前,正默默掀起帷帐、凝视榻内的哑女眼神顿时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