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术士道脉是与读书人道脉历史一样悠久的神话道脉,但他们颇为…邪异,一般善恶难料,他们喜欢海外寻仙,擅长外丹术,还经常向历朝权贵们兜售长生之术,自秦以来便是如此,这也是我们儒门练气士前辈与其的矛盾所在。
“况且,当年秦大一统初立,儒生与方士同属始皇帝麾下,儒生们协助始皇帝泰山封禅推行王道,而这群方术士们比单纯道路之争的法家还要过分,一路怂恿始皇帝求长生,后来更是欺君跑路栽赃嫁祸,引来一出焚书坑儒,也是从那时起恩怨结下…师兄千万小心这类人,也别信什么长生不老。”
瞧见师兄一脸无感的模样,谢令姜放心的点点头,又脸色略微困惑:
“只不过这些方术士,一般都是在北方海外寻仙,在南方活动的一向挺少,这个妖人也不知是柳家或其他家从何处找来的,而且还敢离的这么近…”
欧阳戎奇问:“方术士们为何南方较少?更南边的岭南道那儿不也靠海嘛,那边就不能寻仙呢?”
谢令姜含笑,“因为江南道与岭南道组成的这座天南江湖,有一个神仙方术士们的死敌。”
欧阳戎反应过来,“额,该不会是那个能一剑破万法的道脉吧?”
谢令姜食指上指,“天南江湖最高处,有一座顶级的隐世上宗,是天下剑术祖庭,此宗名为…云梦剑泽。
“该宗掌握最初九条神话道脉之一的越女道脉,只收女修,条件苛刻,且隐藏在世外,很少入世。
“而云梦女修,最是喜杀方士。”谢令姜微笑。
“云梦剑泽…等等,为何如此耳熟。”欧阳戎皱眉。
谢令姜吃完最后一瓣橘肉,起身出门,除了一桌橘子皮外还丢下一句:
“没错,就在隔壁云梦泽。说起来,还是她们家涨的水,淹了师兄县城。”
“…”某年轻县令。
东林寺西侧,一栋朴素却整齐的三口之家屋子。
一间重新敞窗、不再昏暗的亮堂屋子内。
面黥“越”字的瘦高汉子正在低头收拾包袱。
一个脸色着急的老妇人在旁边两手拉扯着他,她鬓角垂落的白发在空气中颤颤抖抖的,话语也是:
“别下山了,阿山,别下山了,咱家好好在寺里过日子吧。”
柳阿山木讷不言,动作如旧,继续收捡,只是偶尔会捂嘴咳嗽几声,身子有点虚浮摆动。还是有些久病卧床后的虚弱。
不过汉子动作干净利落,把剩余钱财全留在家中,简单抽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塞进包袱里,只带一些必需品下山。
“阿山,别下去了,阿娘求你了…”
柳母噙泪拉着他手,背身的柳阿山却是摇摇头。
房间门口,布帘被悄悄掀起,露出一双灵性的大眼睛。阿青默默看着屋内争执的阿母与阿兄。
阿兄的病已痊愈大半,昨夜便能下床走动了,结果只是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阿兄就起床收拾东西,说是要下山去寻县令老爷。
阿青欲言又止,她不理解阿娘的忧虑,但也不理解阿兄的固执。
不过她知道县令老爷是好人,阿兄去找老爷,阿青心里其实挺开心的,而且以后去找阿兄时,她也有机会却看看老爷了。
只是阿青有点担忧阿兄身体,另外…阿母好像从来没像今日这样悲伤过,即使之前阿兄得了绝症,阿母也只是一副命该如此的心死麻木而已…
柳阿山背起包袱,转身朝哭着阻碍她的老母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然后一言不发起身出门,摸了摸门外乖巧妹妹的小脑袋,沉默转身离开院子。
柳母从后面追去,哭喊道:
“阿山啊,贵人不会在意我们还不还恩的,咱们可余生烧香祈福,下辈子再做牛做马,你别下去了,这恩是报不了的……”
柳阿山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嗓音沙哑沉闷:
“公子让孩儿伤好下山寻他。阿娘回去吧。”
被阿青扶起的老妇人,怔怔看着孩子的背影,嘴里喃喃:
“贵人的情,咱们穷人是报不了的,贵人施的小恩对我们而言都比天还大,穷人要拿什么还啊?穷人只有一条命啊…”
只是旁边除了一脸懵懂的阿青,没人听见,也没人会听。
远方汉子的闷闷声音又传来:
“阿青照顾好阿娘,阿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