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便见一条大黄狗窜到他们跟前龇牙咧嘴。
司马廷玉护在萧扶光身前,大黄狗向后退了两步。
“豆豆!”尤重走进院大声呵斥,大黄狗夹着尾巴退到他身后。
萧扶光看了他一眼,走到正房前敲门:“尤大哥在家吗?”
如此敲了三五次,里头才有人应声——
“谁呀?”
声音洪亮得很,只是听起来像是倒在酒池肉林美人怀中,有种不和谐的欢快之意。
萧扶光不是没见过疯子,单说偌大的掖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被逼疯的不在少数。
可疯男人还是头一遭见,按理说这人屡试不中,该失意烦闷才是,怎么听起来像是快活得要上天?
“尤大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萧扶光道,“有个叫檀沐庭的人,是您赤乌二十三年秋闱同期,您还记不记得他?”
那人半晌没应声。
萧扶光正欲再次开口,听到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她吓了一跳,退去司马廷玉身后。
“你不要问他考试的事,他听到就要犯病摔东西。家里已经没有东西供他砸了。”尤重无奈上前,那条叫豆豆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围着他转。
萧扶光有些心急——对付普通人她有的是法子,可谁能告诉她,怎么才能同疯子对话?
司马廷玉低头看着尤重,想了想问:“你早上吃过没有?”
“还没有。”尤重又垂下头。
此时萧扶光也注意到院内架子上晾晒的东西,几根苞
米,两串辣椒。
她放鼻子下闻闻,应不是今年的了。
“你平时都怎么吃饭?”司马廷玉问,“你父亲照顾不了你,难道你要照顾他?”
“不然呢?”尤重反问,“我娘跑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有这一个爹了。”
萧扶光仰头,长叹一口气。
“走,我们带你去吃好吃的。”她对尤重伸手。
尤重看了看她洁白干净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最后怯怯地伸了出去。
萧扶光一把拉住他,三人一道出了门。
梨枣胡同外有几家饭馆,上午生意不多,开门迎来萧扶光这几位一看便有钱的豪客,后厨顿时冒了烟。
“您二位请呐。”伙计将他们引进门,见着小豆丁似的尤重,挑了挑眉道,“哟,客人是尤家的远亲?”
萧扶光领着尤重坐下,笑着说:“是,这些年没走动,回来探亲。”
伙计一边勤快地抹着桌子,一边叹气:“您二位从前没来过,不知道这孩子过得苦。他爹那个样子,他起小就吃百家饭长大,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们瞧着可怜,时常喊他来后厨,可这孩子倔劲儿随了他爹,就是不肯来。唉,既然没那个本事,不考不就得了?真是造孽…”
萧扶光听得唏嘘,尤重只低着头,不说话。
饭菜没一会儿就上来,早间没有硬菜,多是馅儿饼粥饭。
萧扶光只吃葱油饼,司马廷玉与尤重二人吃了十张肉饼,十个肉馅儿馒头,外
加三大碗粥,看得她眼都快直了。
“得亏托生在司马家。”她忍不住道,“寻常百姓也供不起你这尊饕餮。”
“得亏托生在司马家。”司马廷玉不害臊道,“不然也讨不上好脾气姑娘做媳妇儿。”
明褒暗讽,她岂能听不出这是拐着弯儿说她脾气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