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两人还按了按他的肩膀,说:“低头过。”他个头高,寻常大门是不必低头的,只有通过侧门时才需要低首。
刚入了门,又行了几十步,脚下像是忽然宽阔了。有人在清理花园苗圃,连脚底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见有人来,像是也放下了动作,安静地等待他们通过,复又动作起来。
他最终被人带入一间厅堂,堂内有淡淡焚香气味,道署官员问:“这香好闻,为何不继续点?”另有一人压低了声音答:“那位大人不让点这个,万一家里人闻到就不好了。”道署官员一笑:“家中竟有位胭脂虎么?”那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司马炼依然被蒙着眼睛,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只能凭一双耳朵去听。
几人在厅中坐了许久,约摸半个多时辰后,道署官员似乎是坐不住了,给几人上了一茬又一茬的茶,还问司马炼:“公子饮茶否?”
司马炼动了动微干的嘴唇,道:“有劳。”
官员让人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司马炼伸手去触,感觉茶已不热了。他端起茶盏欲用,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山呼海啸声,似是在迎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不必紧张。”官员道,“大人马上就来了。”
司马炼点了点头。
温茶入口,是今年的雪片掺了一点儿去岁剩茶,口味不算好。
片刻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厅内众人站起身,他也跟着起身
,面朝门口处静静等待。
脚步声到了三丈远处,厅内人唤了声“大人”。但那来人却“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道署官员上前,那位大人似乎又向外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炼才听到官员又进了门,这
次却直接问他:“你是何时来京,又是如何找上门的?”
司马炼答:“承蒙几位大人照顾,秋试时便走了趟门路,于是再备两万两,想在春试能讨一席之地。”
官员又道:“光献郡主寻过你,陛下也召你进过万清福地,你为何不仰仗这二位,反倒花这个冤枉钱?”
司马炼再答:“一时恩宠日久便消,真金白银换来的才实在。”
门外那人听后,忽然笑了一声。
官员再次走出去,片刻后又回来,说:“你在秋试中夺得经魁,按理说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但我们听说你与发妻过得拮据,这两万两白银又是从何而来?”
司马炼面有赧色,像是下定了决心后才回答:“小人面相上取了个巧儿,光献郡主误以为我是小阁老,以千金相赠…”
他没继续说下去,厅里的人却纷纷笑了起来,似乎很是认同他说的话——男女情爱,上头时莫说千金,便是为对方舍生赴死的也有,这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吃软饭的男子多的是,倒也不多司马炼这一个。
几人笑够了,道署官员却说:“这不是件小事,但你等了这样久,我们也不能让你白跑,
这样,十日内给你一个答复,你看可好?”
司马炼欠身拱手:“谢过诸位大人。”
他被送回了马车中,过了半刻不到,官员也挤进了车内。
只有他们的时候,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那官员甚至同他抱怨:“不是我们不替你办,这世道,谁不愿意多挣几两银?只是你有所不知,上头这些年查得严,去年下半年,原先那批人都被换下来了——谁成想摄政王竟将考试这种大事放给郡主?小丫头片子一个,她懂个卵的朝政。先帝在时都卖,两万两一个名额都不止,遇上顶富庶的能炒到五万两去!轮到他们父女便要做清做廉,哪里是这样容易的事!幸而下头走惯了门路,禁是禁不掉,只要咱们的大人还在,你就放心等入榜。”
司马炼默了一瞬,又问:“今天那位大人是什么来头?”
“他?他自然是…”官员警惕地咳了一声,“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蒙着你的眼可不就是不想告诉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