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的身份、地位和年纪。
早就已经到了《论语》中所说的,可以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地步了。
他装给谁看呢?
“写的好啊,是真的好。”
刘先生毕竟是文化人,也毕竟是从小就叫富贵乡里滚出来公子哥,身上有一种和伊莲娜小姐有点像的天生的贵人气。
一篇ahci的论文而已。
很厉害。
又没有那厉害。
他打过交道的知名学者多了去了,远远不至于在表情中就露出老杨的那种土土的羡慕。
但在此时此地。
当这篇论文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刘子明有很清楚的知道,现在他手中的又不仅仅只是一篇ahci论文。
所以。
他只是继续笑,笑的有点玩味。
就像是在湖边钓鱼的钓鱼的佬,忽然看到身边有小朋友“唰!”的一下,从湖里提溜出来条七斤重的大鲤鱼时脸上所露出的笑容。
“哎呀哎呀,恭喜恭喜,真是条大鱼呢,可惜……我以前见过几十斤重的大鲤鱼呢。恭喜恭喜,可惜是鲤鱼呢……这湖里的鲤鱼有土腥气,不好吃呢。恭喜恭喜……哎呀,你也没必要这么开心呢,这就是条鱼啦!它又不能跳个龙门长出龙爪来不是,听叔句劝,不如放了吧,听说放生可以积德呢——”
那种眼不馋而心痒的笑容。
“挺不错的,小朋友有点意思,真是想认识一下。”刘子明脸上的笑意没变。
“真是命好啊,这种时候,得到了一张那样的画,写出了一篇这样的论文。不早不晚,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凑齐了,有些东西真的就命里合该是他的。真让人羡慕。”他只是顿了顿,轻声说道。
“只是,也许……你不觉得,似乎有一点太巧了么。”
太巧了。
老杨是一个多机灵的人啊!
在人情事故方面,他有着狗鼻子一样的敏锐嗅觉。
这话讲出来的刹那,老杨就听懂了刘子明话里那层没有被明说出来的含义。
但他装作没听懂,不去碰这个敏感的话头。
“刘哥说笑了哈,你这话说的就不给我这样的人活路了啊,太凡尔赛了哈。论生来的福气,谁能跟刘哥您比啊。”
老杨打了个哈哈。
刘子明见到老杨很圆滑的不接话,他也没有逼问。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就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不再说话。
身为船王的儿子。
刘子明是有自己傲气的,给你话,你不接,那么是你没这福分。同样,也是因为他有这傲气。
所以,他不屑于为难杨德康这种“小助理”。
刘子明只是把论文又重新翻了回去,翻到了期刊的最开头,看着上面的署名栏里的“顾为经、酒井胜子”共同一作共同通讯的备注。
“顾为经。”
他在心中念叨着这位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却又这段时间,耳朵都快要听得起茧子的名字。
他在心中想象着,那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会让曹老居然久违的动了要收徒这么“惊世骇俗”的念头。
刘子明和唐宁,都是因为家世的缘故,很小的年纪,就拜入了老爷子的门下。
如今算来。
老爷子上次收徒,都已经是半个甲子以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啊。
足以让一个人的心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刘子明从师兄妹那里得知,曹老可能会在今年的新加坡双年展上再收一个新弟子,真正的关门弟子的时候。
他震惊有之,复杂更有之。
对待顾为经,刘子明的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总之,就是很复杂,复杂到他自己都不太能搞清楚,他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正常。
他没有林涛那种,反正那顶“帽子落不到我头上,老爷子开心就好”的坦然。
也不像唐宁是那么那么的利益攸关,和顾为经之间,可能是真刀真枪,没有缓和地带的零和博弈的关系。
唐宁可能会觉得,顾为经就像是进了自家米仓的老鼠。
她从曹轩所代表的资源中,每啃一口,每多分一块蛋糕,那都是在偷拿本属于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