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儒冠方正,带黑衣白,面容年轻清正,正是方继道。
“鹭洲诗会是博望每季最清雅酣乐的集会,名士先生们汇集一堂,饮、谈、读、作见贤会友,已然足乐!至于作诗,作得好了大家便传唱一番,做不出来,那也就一笑便罢了,有什么丢不丢份子的?”方继道气愤道,“还说什么居士泄题真是好笑!居士光风霁月,怎么会弄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
先前说话的刘子方面上挂不住,偏头哼然道:“自然自然,方兄是去过诗会的,自然说的对。我自是在胡说了,谁让我弄不出一群人来举荐自己,上不了鹭洲呢?”
方继道猛然瞪目:“我们吟风亭诗会明明是公平公开——”
“好了好了。”许磊方连忙起身道,“大庭广众,不必争吵,不必争吵。”
“入目都是脏的,就该洗洗自己眼睛!哼!”方继道一拂袖,转身继续去写自己那幅字了。
刘子方还要讲话,却忽然嘴一闭,眼睛望向了捉月楼方向。而他这一安静,便带着所有人都看去了。
周围几人,不论有无参与交谈,全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淑逸闲华的女子正轻稳地走来,她螓首蛾眉,脂肤檀唇,裙带淡风,鬓发青云,一到近前,那深厚的文雅之气就宛如清风拂面。
正是博望首屈一指的咏絮之才。
“怎么好像有些争执呢?”女子抱着一大卷书,放在桌上,玉指拢了拢将其摆成一堆,轻轻笑道。
场上一时安静,刘子方脸色渐白——依这位女子的声望,若恶了自己
许磊方张了下嘴没想好怎么说,旁边方继道已连连道:“没什么没什么,居士,就是一点儿小事。”
他看起来比刘子方还不愿意女子听到这件事,刘子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但方继道理也没理。他不像是为了保护这位同窗,而是似乎不愿刚才那些言语沾染这位清雅女子的耳朵。
女子还没来得及答话,方继道已上前一步:“居士,你,你怎么亲自做这些”
他不自觉地伸过手去想帮忙,但女子刚刚三两下间已整理妥帖,于是这双手便又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
“什么‘亲自’不‘亲自’,”女子不禁一笑,“诸位这么多人愿意来帮忙,我才是受宠若惊呢。”
这下连许磊方刘子方几人也连连摆手。
“居士,还有什么要搬的吗?让我来就好了。”方继道挽了挽袖子。刚刚女子抱着一大捧卷轴的样子简直有些刺痛他。虽然这既不是他的诗会,也不是他的卷轴,但男子心里偏偏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要搬的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哪里搬得完。”女子温柔笑道,“我倒是有另一件事情,要拜托方继道公子一下。”
“”
几人看向方继道,而方继道只呆呆站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居士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直到许磊方轻轻一推他,他才猛地回神,眼前是女子温和带笑的面孔。
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时一直失礼地把视线停留在上面,连忙抬头移开目光,然而脸颊已热得发烫。
“好好!”
“你还没听是什么事呢。”
“哦那,你,居士你说。”
女子一笑,伸手一指道:“能请方公子去那边亭子里谈吗?”
“能,能!”
方继道嘴上答应,才慢半拍地转头去看那座小红亭,那里飞泉滑过亭顶,周围空无一人。
一时心向高处飘了起来。
脚步也有些轻飘飘地来到亭下,身前的女子伸手在顶上流泻下来的泉水中冲了冲手,她一站上台阶,便比方继道要高一些。
“恭喜方公子,本次又进诗会了。”
“哪里哪里哪里,都是同窗们厚爱。”
女子笑:“谦虚了,方公子作的几首都极好的。”
方继道心又猛地往高处一飘——看过我的诗
但立刻又有些脸热。
“方公子对本次诗会的题材有什么看法?”女子忽然问道。
“啊?”方继道一愣,“不依然还是秋比吗?再就是秋色——啊!我也是与会者居士,不方便谈论这个吧”
这正是刚刚他义正词严与刘子方争辩的事情,方继道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女子笑:“不聊后面的,就只说秋比啊。”
“哦!秋比啊。”方继道松了口气,“三比不一直是赞颂人物为主吗,我觉得很好啊。或者诶对了居士!我那天去武馆见了很多候选,他们练习那些武功的样子,真是令人留恋难忘,我觉得咱们居士你也可以挑几门武功出来,诗会上请人演练一番,然后大家便可以照着作诗”
方继道说着,渐有些兴奋起来——这点子确实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