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这个和煦笑容的同时,裴液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从望溪坡下来后一直有些僵硬紧绷的脸庞第一次松弛了些。
两个在绝境中结下短暂却深厚情谊的男性,昨夜一个重伤垂死,一个被神种寄身,在内忧外患之中看不到一丝生机。
他们当时为了阻止神种几乎竭尽全力,甚至压上了自己的生命,根本不知道谁能多活一秒,也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
然而十二个时辰过去,却在县衙灯火之中再度逢面。
裴液一直以为祝高阳已死,而祝高阳醒来后,又何尝不以为那个少年早已葬身于薪苍山中。
毕竟他那么弱。
“你怎么活下来的?”
“你又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相视而笑,祝高阳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反正醒过来就在这床上了。”
裴液走到他榻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我是被明绮天救的。”
“……她真来了啊?”祝高阳一愣,往起坐了坐道,“你见她出手没?”
“见了啊。”
“怎么样?厉不厉害?”
“很厉害。”
“嗯……比我……我比她,差多少?”祝高阳偏头笑问,“就以我之前在树林对紫袍出的那一剑。”
“……”裴液皱眉沉吟。
“那一剑当然比我巅峰差远了,但是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伱也懂点儿剑,别拿威力比啊。”祝高阳补充道,“意蕴和造诣,懂吗——可别拿你之前只以鹤凫册论英雄的粗暴思路来判断。”
裴液看着他,回忆着两人的剑带给自己的感觉。
“皓月与烛火。”他道。
“……你有没有在听。”祝高阳又往起坐了坐,认真比划道,“那一剑我是快死的时候挥出来的,不是巅峰。你要给我往上加一加。”
“那就是油灯。”
“……”祝高阳身体靠回床头。
裴液体贴地拍了拍他。
“唉。”祝高阳叹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身上的颓丧已经消失,他笑道,“那你有没有见到那把【斩心琉璃】——对了,她长得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裴液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邢栀。
邢栀一边倒茶道:“刚醒了没多久,还没出过门。”
“哦。”裴液欠身接过茶杯,转头对床头的祝高阳道,“你腿动不了吗,她现在就在县衙里——斜对门。”
“……”祝高阳愣愣地转头看向邢栀,“真的?”
“真的。”
“你都不跟我说。”
邢栀转身把茶壶放回炉子上:“跟你说干什么?”
“见一面啊,我还没跟人家见过。”祝高阳道,“我们龙君洞庭和云琅山……是不是?而且她不是在问剑天下吗,肯定也想和我这个剑脉大师兄见一面的啊。”
“已经见过了。”邢栀淡淡道。
“哦?什么时候?”
“我们进县衙的时候,你光着屁股躺在梨树下,我们都看见了。”邢栀瞥他一眼,“包括明绮天。”
“……”
裴液看着祝高阳苍白的面色变得更白,而后转青,薄唇紧抿。
“没。”裴液忍不住安慰道,“没全光着,常伯伯给你盖了个红色的小花被子,大概……”
他一手放到腿根,一手放到肚脐:“这么一块全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