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正是乔装过后的萧允羡和燕蓁。
“我在哪还要随时向你汇报?”
他又紧了紧手中的力道,猛地将人往前一拽,在她耳边低声道:“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样的态度?”
原来一刻钟前,燕蓁身旁的护卫无意间冲撞了一位举止怪异的老头儿,哪成想这老头竟大声嚷嚷起来,要讹钱。护卫怕他们暴露身份,肯定不能将带着北齐官印的钱给出去,便将人引到暗处想要打晕他,却不知这老家伙使了什么招数,一挥袖子二人就晕倒在地。
这下子便讹到了燕蓁头上,扬言要是拿不出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就将她绑去军妓馆赚钱还债。她出来的急,当下身无分文,再说这等无理取闹之人她自是不愿顺从。
一筹莫展之际,一商人打扮的男人走出来,随手掏出四张如纸薄的银票。
“百里先生,你就不要为难女娃娃了,她也不过和您的孙女一般大。这些钱您拿去,买点好酒喝。”
只见怪老头儿睨了来人一眼,哼一声接过,却在看到张张都是万两面额时哈哈大笑,“好吧好吧,老夫一向仁慈宽厚,不忍心为难小辈。”
燕蓁满眼不可置信,心道这老头儿脸忒大了些。站在一旁的商人男子却接话道:“那是,此事还望看在晚辈的面子上,您老不要计较。”
老头儿捋捋胡须,瘸着嘴道:“好说,不过我要的就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你给多了。”说完有些苦恼的抱着头,掰了掰手指头,半天才回说:“不懂不懂头疼,头疼!”
下一秒,他一跺脚转身提步就走,只留给二人远去的背影和一句“来东极,多出来的钱请你喝酒”便扬长而去了。
想到那莫名其妙的背影,燕蓁忍不住回嘴:“哪里来的救命恩人?你那分明是纵容无理取闹之人,有钱烧的。”
萧允羡后退半步,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惊讶的笑道:“出来这些时日,确实变野了。”
“殿三公子怎么在这儿?”
他转身看向场上,见已经有人将血腥的尸体搬运走,并快速的打扫了场地。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等我说完,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燕蓁心想他无非就是问自己怎么跟来了这里,于是点头答应。
“我到幽州将边防事项都安排妥当后,等了数日,预估的破关日子早就过了都没收到西凉进犯的消息,同时得知北齐军并未增援,便猜测平靖关一事并不简单。”
他坐下后将燕蓁拉近,看着在一声哨响下又一场对决开始,继续道:“幽州到平靖关只需五日,我必须将心中疑惑查探清楚,便隐秘前往。到了以后发现,除了最初引起宫中重视的那一战外,西凉军只是驻扎在平靖关外,日日震慑加骚扰,却迟迟不进攻。他们不停洗劫关外村落,百姓流离失所涌去拍门求生,逼得平靖关领事开门放人,西凉人趁此机会混进来了一部分。”
“那现在关内关外里应外合岂不是很容易?”
萧允羡点头,没什么恐慌情绪,仍旧十分平淡道:“我本以为这是西凉的计谋,平靖关破不过一两日之内的事,正要动身回幽州时,却发现西凉人依旧只是不停的洗劫村子、城镇。如此我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燕蓁听到这里瞬间想到那日肖纵的猜测,不禁喃喃自语:“他们想以最小的代价占领这里可是父亲赶来前一举打下岂不是最省时省力的,为何一拖再拖?”
他眼含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说:“这次西凉带兵前来的,名叫阿勒斯,被誉为沙漠里的狮子。他的父亲在十六年前败给了你父亲。”
燕蓁皱眉,“难道阿勒斯非要等我父亲来了才开战,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才是主要的。”萧允羡看着场下正在对决的两个人,眸光沉沉。
“西凉打算把这块地方抢下来。因为此处是一个贸易集散地,出口和进口的必经之路。他们一向兵强马壮,但没有肥沃的土壤,长久以来也只能靠畜牧业养活十一个州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却有极大的政治军事野心。”
萧允羡点到为止,她已听的十分明白。
打仗是为了发展,可要想发展就得打仗,这陷入了一种无解的循环,亦是西凉眼下的困境,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除了打仗和掠夺以外的发展路线。
转眼想起西凉最初就是靠四处征战实现的统一,燕蓁倒不觉得诧异了,反倒对他们的民风彪悍再次有了深刻的理解。
“所以你想将他们的计划扼杀在萌芽之初?”
萧允羡点头,伸手指了指场下。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人已经杀红了眼,不停挥舞着手中的柴刀,看着毫无章法套路可言,却震慑的对面之人连连后退,只因对方全身上下散发着不要命的狠厉。
一刀劈下来,对面之人灵活躲过,他看准时机,直接抱着那人的腰将其推翻在地。对决来到最终关头,站着的人举刀就要刺入倒地之人的胸腔,却在进入前的一瞬停了下来。
由于那人背对着燕蓁这边的看台,她看不见此人的表情,正想开口询问时却见一柄白刃穿过了他的身体,站立之人倏然倒地。
“二百七十八号,胜——”
随着场上的报幕,手握柴刀的男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双目空洞,在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中,他似脱力又似失去灵魂一般直直的跪在地上,表情像是要哭,却麻木的半天挤不出一滴眼泪。
“此人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书生,听说人品心性俱佳,学识更是被村民们交口称赞。刚刚被杀死的,是平靖关守关的士兵,被西凉军俘虏。”
燕蓁睁大眼睛,后颈发凉。
“他们是北齐人?可身上怎么都穿着西凉的服饰?”
萧允羡目光如寒潭,幽幽道:“因为这代表,不论他们是谁,都要任西凉宰割。”
看着周围的欢呼和场中的静默,她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至心中。半晌,在一片喧嚣中,她听到身旁人坚定的说:
“平靖关要守,四国通路要抢,我要四海升平,谁也不能将北齐的百姓视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