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蓁不知道,刚刚须臾之间,正是因为她最真实的反应,反倒救了自己一命。
皇后将她怔愣的样子看在眼里,遂即笑了,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
“本宫吓到你了吧?”
燕蓁拘束一笑,她知道此时多说多错,于是打定主意装的无知蠢笨一些。
之后皇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倒是寻常,也没有再刁难,她和晏曜雪都一一答了。
半个时辰后,皇后称乏了,赐了她们一人一对翡翠耳环,一个珊瑚珠手串,便命人将她们送出凤仪宫。
见宫女带人走远了,皇后身边的婢女秋云方出声问道:“娘娘瞧着那燕家姑娘如何?”
皇后用长指甲拢了拢头上的发丝,面上看不出喜怒。“除了貌美,无甚过人之处。”
“娘娘慧眼如炬,奴婢瞧着也是。特别刚刚她还抢在晏姑娘前头回话,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结果说的都是些皮毛。晏姑娘就不同了,谈吐了得,端庄温和。”
皇后赞同的点头,“曜雪是这些女子中本宫最看好的,本想借端午宴的机会跟圣上提一提,让她嫁给小四为正妃。谁知苗家那个姑娘是个蠢的,自作聪明结果为他人做嫁衣,让燕家的出了风头。”
说到这里皇后按住额角,黛眉轻蹙,她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孩子吃错药了?跑来跟本宫说什么非燕家姑娘不娶……这……”
秋云连忙为皇后捏肩,宽慰道:“娘娘不用愁,四殿下兴许只是一时新鲜呢?”
“那便最好。”她烦心的摆摆手,“只是小四都开口了,本宫原本想着,若这燕家姑娘没什么心计,给他做个侧妃也无妨。但今日一见她长得那模样……”
这侧妃做不得。
可是不将她指给小四,难道要便宜了萧允羡?毕竟燕家几乎就是兵权的代名词,且近来听闻他在朝中已有与二皇子与之抗衡的势力,着实令人担忧。
秋云见皇后目光沉沉的一言不发。她到底跟了皇后十几年,立刻明白了未尽之言是何意,于是顺势说道:“娘娘是得知三皇子送琴给燕小姐后,担忧二人已暗通款曲?可奴婢瞧着,方才您试探燕小姐时,她的反应惶恐多一些。”
皇后轻轻颔首,说:“本宫看她神色,不像与三皇子不认识,却在我提到婚嫁意愿时又有一闪而过的抗拒,这燕家姑娘若不是今日你我以为的浅薄之人,便是个极有城府的。”
“不论是哪种,本宫不能让燕家的女儿嫁给三皇子,亦不愿让她嫁给小四。”
“奴婢以为就算眼下不让殿下娶她,人就这么放着不管,将来只怕有变数。不如娘娘做主,直接给燕小姐定了人家,以绝后患。”
皇后遂即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确定:“可燕家是圣上眼珠子上的事,十分敏感。我若插手……”
“此事若成,便是替咱们殿下阻止三皇子的势力继续扩大下去,实乃助益良多。”
凤仪殿内,皇后沉思着,不断反复衡量为了此事是否值得冒险丢掉圣上的恩宠。
另一边,在宫女的带领下,燕蓁和晏曜雪二人向出宫的方向走去。
“碧云姐姐,这是去哪儿?”
宫女碧云抬头看见四殿下身边的內官喜子一脸笑模样的凑过来,熟稔的见了个礼。
“奉皇后娘娘的交代,送二位小姐出宫。”
“噢。”喜子拖着长长的尾音,眼珠在眼眶里滚了一圈,道:“那碧云姐姐回来便有空了吧?”
碧云一下脸红了,拿帕子抽他的脸,压低声音道:“说什么呢?贵人还在呢。”
晏曜雪识趣的转过身,拉着燕蓁走远了些,左右无人,她便同燕蓁说起了话。
“燕妹妹今日是故意的?”
“什么?”
“我不信能把曲子奏出那样壮阔之感的人,会有今日作答时这般浅薄的见解。”
燕蓁不装了,低头一笑。“看来是我演技拙劣。”随即想到此,又皱了皱鼻子,认命道:“晏姐姐都不信,那皇后娘娘也不会信了。”
“嫁进皇宫不好吗?换作其他女儿家,早就百般讨好了。”
“晏姐姐觉得哪儿好?”
被她直白一问,晏曜雪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家中自小便将她当作皇妃培养,进宫是一件阖府上下默认的事,要说好处她当下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
“做了皇妃,便可以受人尊敬,为家族带来荣耀。”
“不做皇妃,这些便实现不了了吗?”
“这”
好像也不是不行,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呢?这样想着,晏曜雪眼中浮现迷茫之色。
“况且家族荣耀,百年兴衰,姐姐一个女子,要承担多少?又能承担多少?”燕蓁说完,自个儿觉得不太对,补充道:“倒不是说女子做不了什么,只是,女子的路本就窄些。既然我们本就生存不易,何不把精力放在活出自己的颜色之上?”
“活出自己的颜色”晏曜雪呢喃着重复。
燕蓁看着眼前妍丽的面庞,突然很想知道,前世晏曜雪在嫁给萧允羡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希望不是像她一样,不断经历一场又一场被困住的孤单心事。
正伤感着,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晏曜雪见来人从身后将燕蓁整个搂住,诧异的睁大眼睛。
“四殿”正要说话,却见他将食指放在唇边,一双桃花眼里闪着笑意,示意她噤声。
燕蓁眨着眼拼命向她求救,却见晏曜雪一脸为难。
“你老实点,不然把你丢进曲江池喂鱼。”
听见耳边传来的‘恐吓’,她顿时明白自己这是得罪谁了,于是也不挣扎,被萧允岸拎着后颈,随他快步走了。
喜子余光瞥见那头主人得手了,又与碧云说了三两句话便撤退了。碧云经他一打岔,差点忘记自己的正事,此时一转身,花容失色。
“晏小姐,怎么就剩您一人了?燕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