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温声道:“不必做出这般模样,你是圣贤,是天生的神人,如此狼狈不堪做给谁看啊?”
他冷笑了声,那张留着络腮胡的面容上多是嘲讽。
帝辛的嗓音越发轻淡:
“这朝歌城中,最懂寡人的,应该就是你了,姬昌。
“我父,杀了你父,你可有怀恨在心?”
姬昌连忙低头跪下,顾不得油污,含糊不清地高喊:“大王明鉴!老臣!老臣对先王与大王只有忠心啊!”
“好了,别喊了。”
帝辛摆了摆手:
“坐吧,寡人现在没有合适的理由杀你,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在传,寡人只要喝醉了酒就容易变得暴怒,从而滥杀无辜。
“用个酗酒、暴虐之名,换我大商延寿千载,西伯侯以为如何?”
姬昌慢慢抬头,只是看了眼帝辛他就连忙低头,额头抵在地毯上,高呼:“大王!您当以社稷为重!保重自身!莫要再多饮酒了!”
“你这老东西,此地又无外人。”
帝辛轻轻啧了声,看着面前的铃铛,想着殿外费仲与五十名刀斧手。
他悠然道:
“寡人等这一日,你知道等了多久吗?
“那个姜桓楚,号称八百诸侯之首,隐隐要与朝歌城共这天下,可他却忘了,这天下是我商人的天下!莫说他只是一个女儿嫁给我,就算是他认我做父亲,我也不可能任由他如此肆意妄为、数典忘宗!
“他姜家若非大商封赏,焉能有今日,焉能有此时!”
姬昌低头不敢多言。
帝辛像是在宣泄一般,又像是想激怒姬昌,继续说着:
“你当寡人不想直接杀你吗?
“你与姜桓楚,其实一次只能死一个,死两个就是倒逼两边同时造反,那小小苏护,不过是跳梁小丑,看不清形势如何,还真以为这天地间有所谓的大义。
“寡人先杀了他祭旗,而后发兵东讨,断那姜家基业,灭姜家扶持的东夷诸部落。
“只需再东征两次,寡人就能重定大商东部这诸富庶之地,再显汤祖之荣!”
帝辛胳膊高举,用力震动。
“那你现在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圣贤!”
姬昌急声道:“大王是圣贤!”
“寡人都说了,你可以放松一下,寡人现在为何要杀伱呢?为了让你周人造反?”
帝辛嗤的一笑:
“姬昌,你那几个儿子,被寡人查的一清二楚。
“长子懦弱,二子匹夫,三子平庸,四子神隐,你号称有百子,大多都是充数的义子,拉拢人心、掌控军务,唯一能堪大用的就是你那二子。
“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寡人。
“待寡人平定姜家,你们周国又能如何?
“其实寡人还有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你们守着朝歌城的西大门,那些羌人多骁勇残忍,此前没有你们周国时,他们曾几度威胁到我商国之腹地,先祖不得不迁都躲避。
“故,先祖用了一个妙计,将一支羌族引入大商边境,传授铸器、锻甲之法,以我大商之臣民而待之。
“这才有了你周国的今日。
“这八百诸侯,哪个不是我大商册封,哪个不曾被我商人征服!而你,也敢与我大商为敌?”
“臣!”姬昌颤声喊着,“臣绝无与大商为敌之念!请大王明察啊!臣对大王忠心耿耿,姬家对商人毫无二心!”
帝辛皱眉注视着姬昌。
他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美姬,骂道:“无趣……在这跪着吧,天亮了送去羑里羁押,不得与任何人尤其是周人有半点来往,若有监察失职者,拉去蛇池。”
一旁立刻有几名侍卫闪身而出,低头领命。
帝辛转身就走。
姬昌连忙高呼:“谢大王不杀之恩!”
“你就是个懦夫!”
姬昌二呼:“谢大王不杀之恩!”
“懦夫!”
帝辛的骂声带着几分不甘,而殿外等候的刀斧手,快步离去。
姬昌跪在那一动不动,灰白长发不断颤动。
李平安瞧着这一幕,轻轻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什么同情或者阵营归属感,纯粹就是在观察、感受、增进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