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知县,长留村。
院试发榜消息传回长留村当日,整个村子再次沸腾一片,李铭笙如他亲爹当年顺利考下廪生的好名头,怀溪、柏舟依然是排名其后,便连对自己没甚信心的铭意也扫上了榜尾最后一名次。
这般的冲击,让李铭意怀疑自己的考卷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他居然也考中了秀才?
以至于小伙子上山祭祖的时候,多给自己的爷奶还有曾祖,烧了好些元宝纸钱,心想,爷奶没少在下头给他搞好关系。
李婆子这次是真的把自己的眼睛给哭肿了,都说人老了最是眼浅,半点不带假的。
眼瞧着娘家子孙个个都有了大出息,从前他们这支因是李氏收养的孤儿繁衍至今,向来在李氏一族里毫无存在的根底,当下整个李氏谁不得给他们老李家几分薄面。
福州城收到淄州会榜消息当日,李婉好险一口茶水噎到了嗓子眼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意哥儿当真考上了?”
李怀江看到榜单时也很意外,此次让铭意一同回去参考,完全是让他小子试考熟悉环境,以及给上头几个兄长陪考,倒没想着这小子还挺让人意外。
李怀江赶紧给媳妇顺背,“瞧你,怎的也是咱俩亲自调教大的孩子,夫人怎能如此没信心。”
李婉一个白眼翻过去,瞅瞅,说得好像事情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一样。
“李大人可得小心风大闪着舌头。”
李怀江抿唇一笑,握紧媳妇的手,道“近两年,京中并不太平,为夫想让孩子晚几年再下场乡试。”
“可是揪出来了?”李婉问
李怀江抽了口气道,“当年皇上领兵攻城,手下兵将势力盘根错节,余党权贵涌暗不断,需得知江山易打不易守,大盛还是太年轻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心腹人才栽培需得时日,随着闵斯手下余党纷纷落网,京中势力自然也有所坐不住。”
“所以,当初皇上除了看中你这块磨刀石,也是有意让你带咱一家子远离那京都?”
李怀江点头“嗯,高家亏欠你太多,远离纷争是对咱最好的保护,我想,在皇上收网之际,才是咱们回京之时。”
“近几年,随着皇上逐步瓦解朝中势力,西疆边境屡屡遭犯,闵斯跟这条鱼比,不及万分,去鳞杀鱼,穷巷擒犬,我想,顺子该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李婉闻言诧异,“皇上要让顺子领兵平复西疆?”
“北境休整多年的倭寇亦有动向,梁亲王分身乏术,顺子是不二之选,再有就是南疆,皇上在京中动作越大,埋伏四面的外敌便伺机而入。”
李婉听着听着,似乎理出了一丝明了的头绪,“李怀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啊,当年你建议皇上在西南、南部重编军区,为的也就是这个时机。”
“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
李怀江眼见媳妇炸毛,赶紧道“诶,为夫即便骗天下人,也不可骗夫人,为夫对天发誓,当真不知。”
要是他一早就知道媳妇的身世,当初还不如好好带着媳妇在村里种田呢,图个安稳一生不好嘛?
只不过是,多年前京城那晚的梦,真实得让人可怕,他即已然选择了入仕,定当要守护好身边挚爱之人。
思及此,李怀江握着李婉的手又紧了几分,每每回忆起那场梦,亲眼看见致爱之人倒于血泊的画面,李怀江恨不能带她隐入世外,过上那安安稳稳的清淡日子。
李婉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寻不出一丝丝谎言的存在,才稍稍消下气。
“我可与你说,若让本夫人发现你瞒着事情,信不信——。”
李怀江一把握住她抬起的另一只手,“我信。”
“为夫自然什么都相信夫人的。”
在李婉看来,这男人是越来越知道用油嘴蒙混过关。
“这个计划,你与皇上密谋多久了?”
“诶,可谈不上密谋,能坐上那天子之位,岂真是一介莽夫,为夫只不过小小的进言几句,正好被皇上采纳罢了。”
“便是随着闵斯手下余党悉数落网,朝中权臣浮躁不安,皇上便趁此机来把大的,此次三疆动荡,若如愿平复大捷,大盛的江山才算稳固。”
“那南边?”
“夫人以为,魏大人今年时常跑营里,可是为何。”
李婉笑了,“你啊,真是做好人也没人知晓的,便连我也不说。”
李怀江笑道,“此事需得谨慎,魏阁老那副老身子骨撑不了多年,若是整个魏家落在了魏瀟掌控之中,魏宏也别想独善其身,便是为此一搏。”
“嗯,你说的没错,你说的都对。”
李婉说罢,收紧了他握着的手,“我不管你如何献策,你可知道,你当年应允过我,不会让自己身涉危境。”
“自然不敢相忘,在外人眼里,为夫不过一个小小五品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还得靠夫人相护的不是。”
“呵~”
李婉真心不想嗔他,“瞧瞧你这张油嘴,可是今日吃了蜜。”
李怀江戏谑挑眉,“夫人可要尝尝。”
李婉一把将他凑近的身子推开,“老实点,说着正事呢,稹哥儿也中了秀才,咱家一门五个秀才,不免招了有心人的眼。”
“夫人莫不是想说,稹哥儿的亲事也该相看了?”
李婉摇头,“以往不知道且罢,如今竟已知道孩子的亲爹是谁,咱们可不能再私自做主。”
“前个宫里来的密信,正好提到此事,便也是传达梁亲王的意思,皆由夫人您这个做姑姑的定夺,相信夫人你不会亏了孩子。”
“呵,他们倒真是放心。”
“便是相信,所以放心,夫人好生看着办,不急的。”
“那你可知,这战何时起?”
“北境有梁亲王,该是最易平复,西疆便是顺子从福州城离去后,他们夫妻俩秘密领兵前往,至于南疆,需得出其不意。
重拳出击,方可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鱼没有了脊梁骨,可还会游?届时,自然便落入那皇宫中的赏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