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方老五大笑,李让也大笑起来。
他确实在忧心,忧心这场战争他没法打赢。
他带来的两万民夫,身后就是两万个家庭,还有松州的五千守军,近万松州青壮,加起来三万五千余人。
他要背的,可不止这三万五千人的性命,还有他们身后的家庭。
几十万人扛在肩膀上,让他时常会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今日的恣意狂欢,何尝不是他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二人相视大笑了一阵,方老五拍着李让的肩膀笑道:“别紧张,打仗嘛,就是杀光敌人,咱们就赢了,就这么简单。”
“我不是怕输啊,我是怕几万人没了父亲,几万人没了儿子,还有几万人没了丈夫。”
李让应了一句,忽然有些萧索道:“伍长你知道的,我没打过仗,更没管过这么多人,他们把自己的命交到我手上,我是真害怕啊。”
方老五咂摸了一下嘴,摇头道:“其实没必要的,你小子别忘了,在草原上的时候,你可是带着咱们几百人,在几十万人的围困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就这份能力,放眼整个大唐,谁敢说你不会打仗?”
李让苦笑一声,摇头道:“那不一样!”
“嗐,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以寡敌众嘛,那会咱们手上才多少火药,现在又有多少,那吐蕃蛮子人再多,他也是血肉之躯,你怕啥嘛?”
方老五满不在乎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起身拍着李让的肩膀道:“都是一样的,吐蕃蛮子和突厥蛮子都是血肉之躯,咱们八百人都能杀穿几万突厥蛮子的阵营,现在你还有五千人呢,吐蕃蛮子再多,也不可能比突厥蛮子还多吧?”
听着方老五满不在乎的语气,李让尽管心头沉重,但脸上还是扬起笑容道:“也是,怕个卵,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吐蕃人来得再多,杀光就是了。”
这话一出,方老五又是一阵大笑。
“诶,这就对咧,你小子的名声,在咱大唐可大得很咧,五千人你只管当五万人用就是,死几个人怕啥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是,伍长教训得是!”
李让点头应是,方老五顿时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不满道:“都说咧,什长,是什长!”
“是是是,什长教训得是。”
李让很诚实的改口,方老五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正堂里拽。
“行了,你担忧个求,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先把今晚的酒喝高兴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李让跟着方老五进了正堂,堂中一众宾客早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就连安修仁亦是红着眼眶,一副已经醉得不行的样子。
二人来到一处空位上坐下,方老五给李让倒酒。
李让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和方老五拼起酒来。
夜更深,随着酒坛子不断的被清空,李让与方老五也醉了过去。
此时,长安城,太极宫,李世民忽然被一个噩梦惊醒。
他陡然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即便是秋冬交替之际,额头上也弥漫起了层层冷汗。
“怎么了,二郎?”
一旁的长孙皇后也被李世民的动作惊醒,她坐起来,微微隆起的肚子说明她又有了身孕。
“观音婢,朕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李靖的大军全线溃败,李让战死在松州,沙洲的段志玄也没了消息。”
这话一出,长孙不由得一愣,急忙轻轻抬手擦拭李世民额头上的冷汗。
“没事没事,就是一个噩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