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真不知道,就一里路长一条街,汪年几人硬是流连忘返,逛了一遍又一遍,特别对茶馆里的海鲜茶点,情有独钟,吃了早餐还不够,连中午和晚上,都以茶点代正餐。mwannengwu
舜华和王衍爵,却不得空,查看了岛上的账目,又要听取汪海的汇报,他是从下大陈岛赶过来的。
“下大陈开出了一万四千多亩土地,种稻子和番薯,岛上的粮食实现自给自足,不用再从陆地买粮。
建了个修船厂,福船以下的船只,都能处理。
目前有三拨人马,近千人,在吕宋海域计生活,占了周围六七座无人岛。”
王衍爵点点头:“今年的政策变了,凡是没插虎鲨旗的商船,一律扣留,留下八成货做为赎金。”
去年,他只收了三成税,还是太轻了,那些赚了钱的人,却回过头来算计他,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汪海早就觉得,这位大人太仁慈了,他们在海上,又是开炮又是跳帮的,好不容易追到的船,大人只收三成税,就放行了。
依他原来的脾气,早抢他个一干二净了。
王衍爵看他高兴得,满脸的大胡子乱抖,又提醒他道:“还是要记住放水养鱼,不可涸泽而渔。”
汪海虽然听不懂最后一句话,但他听得懂前一句,忙应道:“小人知道了,谨遵大人教诲。”
大陈岛,只是一个中转站,南洋公司与李旦的贸易完成后,船队又扬帆起航,往南驶去。
离开大陈岛没多久,福建水师的俞咨皋,也率领船队前来汇合,他登上旗舰来拜见王衍爵。
舜华还是三年前见过他,如今再见,他已经因功升为千户,仍是猿臂蜂腰,矫健异常,脸膛黝黑,多了一些坚毅同冷峻,仿似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刃。
“今次的船队,你来指挥!”等他行完礼,王衍爵简明扼要地说。
俞咨皋常年在海上巡逻,时常与走私商船周旋,与海盗遭遇,海战经验十分丰富,是熊明臣等南京水师官兵无法比的。
他听了王衍爵的话,转过头望向熊明臣,这位是游击将军,南京水师的船又比他多,他如何能越级指挥?
熊明臣哈哈一笑:“在海上,听王大人的。”
他巴不得俞咨皋站到前面去指挥,他跟在王衍爵身边,多安全啊,不管仗打得如何,他的一份功劳又跑不了,他何若要站到前面去呢。
“属下遵命!”俞咨皋双手抱拳,干脆利落地说。
汪年等人,听说他是俞大猷的儿子,都拉着他,让他讲讲俞老将军驱逐倭寇的丰功伟绩。
少年徐霞客,更是眼冒小星星,满脸的崇拜,像极了后世的追星族。
俞咨皋却皱着眉头说:“外面的天气有变化,估计有风浪,我得去前面看看,你们快回船舱,关紧舱门,没事别出门。”
丢下众人,往前面指挥舱去了。
汪年听说有风浪,还在说笑:“出来这么多日,都是风平浪静的,这旅程,也忒无趣了些。”
杨文卿也说:“在鸥鹭亭上,也远眺达长江上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景象,不知这海上的风浪,比长江里的如何?”
只有徐文宁比较担心,他说:“俞小将军说得如此郑重,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汪年激情昂扬地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呤罢,他还转头去问徐霞客:“振声,你怕不怕?”
徐霞客说:“不……不……不怕。”
逗得三人哈哈大笑,汪年说:“别怕,你跟我们在一起,怕啥?”
俞咨皋来到指挥舱,王衍爵、舜华、熊明臣三人,正在议论外面的天色,
“这天色不对啊,”王衍爵见俞咨皋进来,担心地问,“看样子,有暴风雨啊。”
俞咨皋点头,西南方向,正有一场暴风雨,咱们调头,往东南方向,躲开风暴。
在指挥台上的罗盘上看了一会,又说:“往东南走一天的路程,有一座无人岛,咱们去那里避风。”
船队航行在蔚蓝的大海上,旗舰上打出旗语:左转舵,改往东南方向。
安东尼奥的大帆船,在前面开路,收到命令后,他第一个转舵,往东南方向带路。
风暴来得很快,天空的乌云层层堆积,像是要从头顶压下来。海上的浪头也越来越高,连福船这样的大船,也开始在海浪中颠簸。
“你回船舱去,关好门。”王衍爵回头,低声对舜华说,“放心,这个季节,南海上都是小股风暴。”
舜华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心里安定了一些,她不想让他在这时候分心,忙点点头:“好,你小心点。”
立春早已经吓坏了,跟着舜华,跌跌撞撞地回到她们的舱室,“砰”地一声关上舱门,把跟在后面的于兴,鼻子都撞扁了。
舜华拉开舱门,对于兴说:“快回去,关上门,我这里不用你管。”于兴和王阿福住在隔壁。
于兴点头,闪入隔壁舱室,舜华才关上门,立春已经被颠得,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舜华叹口气,拽过床边的带子,把她连人带垃圾桶,绑到了床上,免得在舱里撞来撞去地受伤。
然后,她把自己也绑好,坐在床上默默地祈祷:“一场暴风雨,一场暴风雨……不是台风……不是台风……”
海浪越来越大,汹涌的海浪向船体袭来,巨大的福船,如漂在海面上的一片树叶,一会儿被抛上浪尖,一会儿又被摔入低谷。
人在船上,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随波逐流。
汪年众人,早躲进了船舱,把自己捆在床上,跟船一起,被风浪抛上抛下地调戏。
众人都吓白了脸,不敢出声,满脑子都是恐惧不安。反
而是徐霞客,把眼睛凑到窗户的缝隙里,看外面的风景。冷不防一个大浪扑来,几丝冰冷的海水,扑到他的脸上、眼睛里,刺激得他泪流满面。
俞咨皋站在指挥台前,双眼紧紧地盯着前外面的大海,不时地看看罗盘,对王衍爵和熊明臣说:“这是风暴的边沿,再有一个时辰,应该能走出风暴区域。”
王衍爵点点头,在海上,比这更大的风暴,他们也经历过,他抓住身边的抚手,站得稳稳的,心想:“那丫头,别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