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家的两位家丁,鼻青脸肿地回到家,把三百两银票送到管家手里,向管家哭诉道:“那个吴榕小人,见咱们老爷失势了,就要卖书店,半点也不念老爷当年的提携之恩。mchuangshige
那个接手的母老虎,不知是何方神圣,小的们收账,干她何事?还偏要为那姓吴的出头!”
管家知道,这两人肯定又在外面耀武扬威,踢到铁板了,便骂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老爷要咱们低调点,你们倒好,还在外面惹事生非,惹了事又打不赢,还有脸回来哭!
老爷心情不好,让他看见,有你们好果子吃!”
转过头,管家来到张位的书房,汇报说:“有那不长眼的,见老爷在家闲住,就打书店的主意,据说,那位吴老板,已经把书店卖了。”
张位黑着脸,把手上的书扔到桌案上,问道:“钱收回来了吗?”
管家递上银票:“收了三个月的,说是后面没有了。”
张位沉吟一会儿,说:“那房子,既是用老夫的名义租下来的,如今不做了,就还回去吧。
我写封信,你找人送到吴尚书府上。”
傍晚,吴承南下值回家,看到了张位的来信,心想,那地方租了四五年,他一分银子没得到,早就想收回来了,只是碍于儿女亲家的关系,一直拖着。
如今正好,他也用这块地方,为自己谋点利益。
第二天,舜华来到吴氏书店,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封条,吴榕和那个桂伢子,正站在大门口不知所措。
“吴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舜华上前,看那封条上的字,是工部来封的。
“不知道啊,在下这屋子,签的是十年租约,如今才过去五年,怎地就封了在下的店?
一定是那张家,在背后搞的鬼,哼,在下这就去张家,讨个说法。”
吴榕好歹是个举人,大明读书人的地位高,他真要认真起来,还是能找到说理的地方。
说着就要走,桂伢子死死地拉住他,劝道:“阿爹,咱们在京城无权无势,阿奶和阿娘都劝过咱们,不要无事生非。”
舜华也说:“这块地方不是张家的,你上门也讨不了说法,吴先生请稍安勿躁,大家一起再想想办法,总归要把店里的财产拿出来。”
正说着,从街道北边,走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径直来到吴氏书店门口,看那打扮,应该是一位衙门里的书吏,
他傲慢的打量了吴榕父子和舜华主仆,拖长声音问道:“哪位是吴店主?”
吴榕连忙上前拱手道:“在下吴榕,是吴氏书店的店主,这位先生,请问为何封在下的店?”
那人说:“你既要转店,这块地方理当收回,你还有两个月的租金未付,把租金付清,才能把你的东西搬走。”
吴榕说:“在下签了十年的租约,在衙门备过案的,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
“衙门?”那人说,“你知道你租的这块地儿,是哪个衙门的吗?如今就是衙门要收回,你待怎样?
识相的,赶紧付了房租,把你的东西搬走,三日之内,没来交租,后果,哼,别怪在下没提醒你。”
舜华在旁边问道:“请问这位先生,这块地儿是哪个衙门的?”
于兴上前,塞了二两银子在他手上,低声说:“请先生喝茶。”
那人见舜华戴着帷帽,听声音清脆悦耳,出手又大方,态度好了几分:“好叫小姐知道,这儿是工部的产业,如今正要收回来。”
舜华说:“谢谢先生,民女知道了。”
那书吏很好奇,二两银子,就问这一句话?
看在银子的面上,他又多说了两句:“咱们吴大人,刚刚接掌部务,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姐要是租这块地方的话,恐怕要费点功夫。”
意思很明白,如果给得起银子,他也可以牵线。
舜华对着他福了福:“谢谢先生,民女自有打算。”
说吧,转身离去。
于兴对吴榕父子说:“回去吧,明日来解决问题。”
当天下午,吴承南正在值房里上班,书吏进来,一脸紧张地对他说:“大人,有锦衣卫的番子找你。”
吴承南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惹上锦衣卫了?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硬着头皮,把人请到会客室待茶。
来人是一位瘦小的,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态度温和,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锦衣卫。
男人向他出示了腰牌:锦衣卫北镇抚司,钟卫。
锦衣卫的职责是纠察百官,虽然现在没有东厂嚣张,但也是令官员们闻风丧胆的存在,吴承南冷汗都下来了,不知道哪块事儿发。
一想到锦衣卫臭名昭着的昭狱,他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钟卫温和地说:“吴大人不用紧张,小人奉命问几句话。”
“大人请讲,本官定会知无不言。”吴承南的态度十分恭敬,一点也没有一部大佬的威风。
“南池子街吴氏书店那块地方,是工部的吧?”钟卫的声音很亲切,吴承南却听得毛骨悚然。
“是的,”他说,“那地方一直空着,后来租给了一位书生开书店,现在那书商不做了,本部打算把那块地收回来。”
“听说这个消息,是张位透露给吴大人的?据查,那张位在书店里有两成干股。吴大人这是慷公家之慨,用工部的地方,来讨好那张位?”
“本官绝无讨好之事!”吴承南立即否定到,“那书生是江西人,租房子时,确实是张位牵的线,请大人明察,下官在这件事里,绝无一丝一毫的贪渎。”
“在下自然是信吴大人的,否则,就不会在这里跟吴大人聊天了。
跟吴大人说句实话吧,在下是来,给吴大人透个消息的:接手那吴家书店的,正是皇家研究院下属的印书馆,还请吴大人行个方便。
印书馆办好了,陛下听到还有吴大人的支持,一高兴,吴大人的尚书印,可就掌稳了。”
吴承南心里一颗石头落地,就刚才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把当官三十几年来做过的亏心事,飞快的捋了一遍,想着等这位问起来的时候,该怎么回答。
那皇家研究院,不管将来能成什么气候,总是一个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又是陛下亲自牵头,他想上赶着巴结,还找不到门路呢。
“一场误会,误会!”他说,“都是下面书吏办事不当,没弄清楚情况,本官要知道,是皇家研究院要租那块地方,岂会做出封门之事?
大人放心,本官这就安排人过去,撤掉封条,等研究院的人来签约。”
钟卫喝口茶,站起身来说:“行了,既是一场误会,在下回去向上官解释清楚就行了,告辞。”
等他走出官厅,吴承南才挪动身子,在官帽椅了坐定,心想,这是被那张位,当枪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