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袁族长气哼哼地提着拐杖出来,身后跟着他小儿子袁鸿泰,二人也不理地上的妇人,一人往三房和五房找当家的,一人往二房走来,从舜华手上拿过账本,追他老爹去了。
袁鸿亮也不敢去请医生了,忙转身往家里跑去。
几个媳妇忙上前,扶起地上的两个老妇人,跑了。
留舜华在前院里冷笑:闹啊,怎么不闹了?
“瞧,那不是袁鸿祥吗?怎么被捆了?还往祠堂里去?”围观的族人见没有戏看了,正要撤退。
就看到袁族长父子,正领着几个青壮,把五奶奶的大儿子袁鸿祥捆着,押进了祠堂。
围观的族人呼啦啦地往祠堂拥去:“快快,袁老大要挨板子了。”
“这袁鸿祥也是,投了秀才十亩田,年年拖着不交,如今一群小伢子都快断顿了,还拖着不交,还怂恿他老娘来吵闹,该打!”
袁家村祠堂里,五房的老大袁鸿祥,被几个大汉按在凳子上,袁鸿泰甩着一根三尺长、两寸宽的竹板子,啪啪啪地打板子。
袁族长尤不解气,拍桌子喝骂道:“祥哥儿,二房几个小伢子,你也狠得下心来昧他们的租子,怂恿你老娘去胡闹,族规第三条都忘光了?”
“大伯,秀才不是走了吗?侄儿是不晓得今年的小春,朝廷还有没有优免,万一不免,侄儿不是要交两次?”
“混账!还敢狡辩,今年不交,那你把往年欠的,先给人家交齐了再说。”袁族长恨不得亲自上前甩他两板子。
袁鸿亮跑回家,也顾不得他老娘的心口疼了,赶紧装了两箩筐小麦,挑着就往舜华家送过来。
刚出门,就碰到袁鸿泰带着人往他家走来,他忙堆起个笑脸:“鸿泰来了?我正好来交租呢。”
袁鸿泰看他挑着的箩筐一眼,冷笑着说:“二哥,你一向精明,要算计也算计外人去,只在窝里横算甚么好汉?你就不怕秀才晚上来找你算账?”
袁鸿亮顿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只好讪笑着,在袁鸿泰的注视下,往二房走来。
“好险,差点就跟袁鸿祥一样,被拉去打板子了!”袁鸿亮在心里庆幸自己跑得快。
袁鸿亮挑来的小麦连一石都不够,他小眼珠子一转,用商量的口气说:“华姐儿,剩下的麦子和油菜籽折成钱,在你家的借款里扣吧。”
这是摆明了不给粮食,要等舜华姐弟没饭吃了,上门求他的节奏。
舜华翻着账本,压住心里的烦躁,冷笑着说:“好啊,二叔投献的水田共十二亩,十年来的租子都在这上面记着呢,咱们来算一算,这十年共欠了多少田租,一并抵消了吧。”
袁鸿亮一听就急了:“华姐儿,怎么能那样算?往年是你爹免收的。”
“我爹不收,是留给我姐弟来收呢,对了,这些租子换成钱,利息也要算上,就五分利吧。”
“你……”袁鸿亮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一时找不到话,对着姐弟两人就要耍横,“二叔要是不交呢?”
“没关系啊,”舜华指着祠堂方向,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鸿祥大伯的板子还没有打完呢。”
想到刚才要不是跑得快,这时挨板子的人就多一个自己,袁鸿亮顿时气馁,他用手指着舜华姐弟:“你……你们……”
祠堂那边的板子还没打完,舜华家的租子就收齐了。
舜华收了几石麦子,叫来佃户家的两个儿子,把麦子拉到村里的碾坊碾成粉,两石油菜籽拉到码头镇换成油,这才接上了一家人的吃食。
舜华翻遍了家里的账本,发现她老爹在凤凰山脚下还有一片坡地,她决定去看看,能不能开垦出来,种些黍类,好歹能收些粮食。
一到凤凰山脚下,她算见识到了这时代的读书人有多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