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后，陈默把自己和家里的关系梳理了下，他发现王艳兰说的虽然带有很强烈的个人情绪，但是基本是事实，这让他感到异常沮丧。他发现王艳兰说的那些东西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选择了故意忽略她，看见了装做看不见，还对自己说“不对，那不是真的，那是自己的狭隘或者错觉”，他靠这样的自我催眠过了很多年，觉得一切还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顾全大局的。
现在王艳兰把内心的想法都说出来了，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面前，就像一个人拨开水面的浮萍，把水底的水藻都打捞了出来晾晒在岸边，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堪。
他的事情他不想再想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自己都半个身体入土了，还想父母那档子事干什么呢？他记得刚才是说的是小舅子王元亮的事的，怎么最后说到自己的事情上来了呢？他这才想起来，王元亮在外面躲债，栖身在一个工厂里，每个月工资应该有个几千块吧，具体的他也不知道，还要王芷寄钱给他？从这件事上他觉得这个小舅子不咋样？怎么越来越像他那个混账老子呢？
他实在搞不懂，内心敏感、心气高傲的王芷是怎么看上王元亮的？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一起了呢？
直到第二天他都心思重重的，中午他送饭到店里的时候，王艳兰说不想吃，想回去睡个午觉，陈默让她吃点再回去，她不肯，挽着她的包包就走了，看来昨天的气还没有消。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困了，早上王芷路上堵车不能按时来，她打电话给王艳兰，让她先去开门顶顶班，王艳兰就一直呆在店里，顺便跟一些来消费的会员聊聊天，增进彼此的关系。陈默见她不吃，就招呼王芷和三个店员先吃。王芷让店员先吃，她先在外面应付下，陈默看他一个忙的很，也换上工作服帮帮她。等三个服务员吃完了，陈默和王芷才到后面去吃饭。
因为就他们两个人，所以可以说点心里话。
王芷问：“大姐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陈默说：“是吗？”他不想让王芷了解太多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你们吵架了？”王芷又问。
“嗯。吵了几句。”
“为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你老公。”
“元亮？”王芷有点惊讶。
“是的。”陈默说，“我还是想不通，你老公不是在上班吗？也有工资，怎么还要你寄钱给他呢？而且。。。。。。”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而且，我还什么都不说就寄给他，是吧？”
陈默没想到她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要不然呢？他是我老公，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陈默愤慨的说：“你可以问他呀，吃住都在厂里，怎么还用那么多钱？不能问吗？”
“能问。”王芷停下筷子说：“又能怎么样呢？他有一百个理由说要用钱，钱不够，他可以说他病了，他要请工友吃饭，他打牌输了，他买彩票了，他借给朋友了，随便他说，我能怎样？？你都这个地步了，你以为我不心痛钱？但是老公是我选的，我能怎样？”
她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两行连贯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陈默知道是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他不该说这些的，不该这么质问他。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王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你。”
“没事，”说完她收起筷子，“我去洗碗了。”
陈默也跟着走到后面的水池边。两个人一个人站在一个水龙头前，默默的洗着各自的碗。
陈默看了看四周没人，很小声的问王芷：“你爱他吗？”
王芷洗碗的手停了一下，又接着洗了起来，没有回答他，然后走了出去。
陈默抬起头，看着墙上洗脸镜里的自己，不禁在心里骂道：“你个王八蛋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