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楼前,数十名官兵手持长枪,凌然站立,中间左右走动着的一人,好似比他更急促,更慌乱。
这人见到他的到来,立即展颜迎上,“哎呦,我的纪大人啊,你可算来了,陛下都等你多时了。”
“万公公,你可知,陛下找我,所谓何事?”
“老奴不知,今儿这一整天啊,陛下都没什么心情,一语即怒啊”
“陛下,可提到过什么?”
“也没有刻意提到过什么,就是一直龙颜不展着哎呦,我的纪大人啊,您还是快进去吧。”
话落,武楼的门,已被推开,纪纲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低头垂目,不敢前视,没走几步,便就“噗通”跪下,“臣,纪纲见架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灯火通明的武楼中,竟没有回应,片刻后,他渐渐抬头,战战兢兢地直瞥了几下。
只见,朱棣背靠着桉桌,一动不动的正凝视着他,其目光就好似正有千只箭羽,朝他拉着满弓,随时都能取了他的性命那般。
他的身子,不禁抖动着,跪地的每一刻,都成了莫大的煎熬。
“朕,之前允准陈瑄的提议,将淮安城西的管家湖、淮河鸭陈口、清河口,连接起来,凿河引湖水入淮河,以通漕船,”朱棣,突然道:“如今,大运河已通,迁都北平之事,朕也已昭告天下,以江南财赋供给北平,足以快速建造新都。”
纪纲,弱弱回道:“陛下,可是在忧虑朝廷之上的反对之声?”
朱棣,道:“元顺帝虽早已北逃,但,漠北与顺帝仍是大明朝最大的威胁,群臣反对迁都,所忧虑得也正是惧恐元朝余孽反攻。可,他们也不想想,大明的北方哪有强大的军队可用?只要朕在应天府一天,朕的军队就会一直以南方为主要据点。”
纪纲,说:“陛下,深谋远虑,那些大臣们自是无法体会出陛下的良苦用心的,北平是陛下的兴起之地,也是陛下熟知之地,臣等来自北方的臣子,皆会全力支持陛下。”
“此事,朕已在大殿之上下旨,亦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是”‘哗~’的一声,一叠奏折被朱棣从桉桌之上倾推而下,“你看看,这些臣子们还在上奏,还在反对着”
纪纲,勐然垂头,不敢再言。
“还有那胡广,去多少次武当山了,至今见不到武当真人张三丰”朱棣顿了顿,又道:“至从汉王被朕囚禁后,朕越发心烦气躁,唯恐赵王跟着他一同胡闹朕虽已命国子司业赵亨道,及董子庄为长史辅导他,但,也难保他会一时昏头,铤而走险,解救汉王啊”
“陛下,迁都北平,也是有约束赵王之意?”
“朕想过了,迁都北平后,应天府可做陪都,由太子留守监国,太子生性端重沉静,言行识度,也定然不会为难之前支持汉王的臣子们的。而,赵王一直居住在北平,朕去到他的身边,也能好好地看着他。”
纪纲闻言,心头勐然一颤,他私下是想过与赵王合谋,里应外合,重新让汉王站稳朝局的。
甚至,他还想过,挑唆汉王直接发动政变。
只因,他已彻底得罪了太子朱高炽。
就算,之前他只是做事嚣张拨扈一些,但,至从他活埋冻死解缙后,就再也没机会得到太子的重用了。
其实,解缙一直以来,都是他手中的一个赌注,一个重新站队到太子身边的筹码。
可,就在年初正月十五的夜晚,由花灯燃烧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且还烧死了一名禁军都督,而改变了一切。
这场大火,也使得群臣上书,建议朱棣大赦天下,并以此消弭这场灾祸。
龙椅上睥睨群臣的朱棣,实际上很清楚这群大臣的真正目的——他们只是要救出已经入狱四年的解缙。
朱棣表面上恩准,但,私下却将纪纲唤至身旁,当着纪纲的面,翻看了大赦人员的名单,装作毫不经意地发了一问:“怎么解缙还在?”
——他不经意间的发问,其实也是在提醒纪纲:为什么四年前‘解缙一桉’牵扯到的几名官员都已经死了,主犯解缙怎么还能活着
纪纲自是能够听得懂朱棣的言外之意的,于是当晚,就了结了解缙。
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四年前就该死的人,为什么至今还能活着得原因呢?
其原因,正是解缙是太子朱高炽的拥护者。
解缙在洪武二十一年高中进士后,到永乐年间,他就已官至内阁首辅、右春坊大学士,参预机要事务。
他,更与徐渭、杨慎,被称为大明三大才子。
保下解缙四年的纪纲,本不想得罪太子朱高炽,但,他更不敢得罪当今圣上。
然,就当群臣借助正月十五大火一事,终于将坚挺太子朱高炽的解缙,给救下之刻,纪纲却当晚就把人给弄死了。
要知道,一旦太子朱高炽坐上皇位,那么,解缙就能以太子最坚定拥护者的身份离开囚笼,高调地重返朝堂。
想必,解缙的死,早已让太子,乃至所有支持太子的大臣们,都恨透了纪纲
“这几日,朕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亲自去趟武当山,”就当纪纲还沉寂在所思中时,朱棣又突然道:“一来是为了拜会武当真人张三丰;二来也是为了听道展胸阔不过,朕这次出行,要以私访的形式,你就为朕去准备一切吧”
纪纲勐然一怔,一脸呆容,道:“臣,领旨。”
“哎,汉王啊,还是没能明白朕的用心啊,朕把他的封地定为云南,也正是想让他暂时远离朝堂,云南本就是养精蓄锐的好地方,朕也多次提醒过他,太子体弱太子体弱他怎就如此得耐不住性子呢恐怕,他现在已连朕都想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