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这种感觉毛骨悚然。”丁家俊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惊魂未定。
“可惜我看不到那个人,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沐春问。
丁家俊沉默了好一会,随后告诉沐春,他就是有些紧张,然后不想一个人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但又没有人可以说。
殡仪馆的同事虽然也有两人看到了这个男人,但是因为都是远远看到丁家俊在和他说话,因此也没有太多注意。
“一身黑衣服在我们那里太常见了,没有什么人会特别注意。”丁家俊说。
沐春也试着问了是不是丁家俊最近有些疲劳,所以比较敏感?
丁家俊立刻否认,最近一点都没有疲劳,纯粹是这个人有点恐怖。
最后,丁家俊说,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像是吸血一族,就是电影里很常见的那种《德古拉伯爵》、《夜访吸血-鬼》、《范海辛》之类的。
丁家俊最后这个比喻让沐春也感到一阵背后有人看着的感觉,深邃的眼神,暗夜里出动的身影,与黑色紧紧相伴,最重要的是他们看上去是活着的人,实际上已经不是一个人。
冰凉、孤独、邪恶。
这种形象在文学作品中就是这样的形象,至于浪漫和爱情传说,另当别论。
挂电话以后,沐春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丁家俊,丁家俊表示如有必要是否能介绍到花园桥医院。
看起来丁家俊似乎很不情愿与这个人有太多联系,于是沐春答应下来,“若是你觉得有必要,那就把身心科的地址给他吧,别担心。”
在沐春的安慰下,丁家俊稍稍松了口气,又和沐春聊了两句龚海的近况,说是周六虽然没有比赛,但是龚海打算去绕海音乐中心看看大家的比赛,我猜他是答应了雅仓会去看她的第二次预选赛吧,龚海说自己能拿到第一可能只是巧合,第二次预选赛里一定有很多很棒的选手。
“看起来一心都在钢琴上,最近应该不用太担心。”丁家俊开始劝起沐春来。
沐春的心里可是一点也不轻松,越是临近赛结束,沐春的心里越是紧张,龚海早晚会醒来,但是沐春和丁家俊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会突然意识到一切只是一场梦,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任何人都没有把握。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重新选择了。
沐春也问过自己,要是当时龚海走到身心科门诊室叫他爸爸的时候,他好好告诉龚海自己并不是他的爸爸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
至少现在沐春认为,如果当时就说清楚可能更糟糕。
但是这种认为并没有百分百的保障,甚至可能带来百分百的灾难。
选错一种治疗方式,没有用对自己更有保障的方式进行治疗,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审度的事。
“一心在钢琴上也是一件好事,只担心比赛结束后”沐春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丁家俊也明白沐春的意思,并且抱歉道,“当初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让龚海去找你,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沐春,原本我并不觉得你和龚海的父亲有什么地方长得像,但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们可能是很像的。”
半夜听到这样的话,不觉得毛骨悚然也就怪了,即使是沐春也有些心慌。
站在窗外喝了一口热水,路灯之下街道安安静静,香樟树的影子在外墙上变得又大又模糊。
两人又相互说了几句多多联系的话,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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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六点,沐春准时醒来,换上运动服,拉开窗帘,微微露出晨光的清晨,沐春喝了一杯热水加上一块全麦面包,走下楼去。
周五下午,沐春阅读完丰川第一监狱送来的材料后,给监狱那边的负责人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非常感激沐春周六就能到监狱去看看,沐春心想那边应当是非常着急,于是答应早上九点就到。
跑完步后,沐春回到家冲了个淋浴,倒了一杯咖啡,写了一些笔记,这是他每天出门前都会做好的事情,跑步、阅读或是写作。
丰川监狱的确比预想的要远一些,沐春换了两次地铁和一次轻轨才到丰川原站,途中沐春还看到了丰川中学,他想到吴乐竟然从那么远到花园桥来找他,真的是辛苦那个男孩了。
不知道他耳朵里的乐团后来还有没有演奏过。
想到这,沐春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下了轻轨,沿着地图导航,步行足足二十分钟后,沐春才来到丰川第一监狱的高墙之外。
灰色的墙和醒目的牌子。
【丰川第一监狱】。
沐春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他摘下口罩,转头看了看天空,九点差五分,太阳的光和热已经强了一些,驱散了跑步时还躲藏在空气中的雾霾。
同样的太阳,对每个人来说究竟是不是公平的呢?
沐春给联系人打了电话,两分钟后,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男人走了出来。
“沐医生,辛苦你了,那么远来这里。”
“没有,应该的。”沐春回答。
警官的名字是洛杨,看起来也就和沐春差不多年纪,神采奕奕而且非常健谈,洛杨告诉沐春,丰川这里关押着很多重刑犯,工作压力并不小,要是有时间身心科医生也可以多来和大家聊聊天。
沐春点点头答应了。
走进监狱后,映入沐春眼中的是灰白色的墙,异常整齐和安静。
每一次说话都好像在打破某种安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