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沈云沐看着古琴那泛着幽幽蓝光的琴弦，“这就是杜鹃啼血？”
“没错。”肖燕回举起扇子，在沈云沐耳边低声说，“知道为师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吗？还不都是为了你。”
沈云沐急忙道：“北辰公子，也许这个要求很冒昧，但是，能否请你把这副杜鹃啼血卖给我？”
北辰愣了一下，表情迟疑：“这……”
“北辰公子，我知道同你提钱太俗气，但是……我有一位朋友，她于我有恩，她别无所求，只想要这一副琴弦，所以……”
沈云沐越说声音越小，肖燕回急忙替他解围：“北辰，小云儿笨嘴拙舌，但他的确是诚心诚意。”
北辰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道：“高山流水，难遇知音，既然云公子的朋友想要杜鹃啼血，就表明她是精通音律之人，在下愿意相赠。”
沈云沐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说：“真的吗？如此珍贵的琴弦，北辰公子当真愿意割爱。”
北辰笑了笑，他转过身，抱起古琴，递给沈云沐：“请云公子，把这张琴也一起送给你的那位朋友吧，杜鹃啼血和长相思，本就是不可分离的。”
沈云沐接过琴，喃喃道：“原来这张琴，就叫长相思啊。”
他抬起头，却隐隐看到北辰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深深的哀愁。
离开阑珊坊，沈云沐深情沉重，肖燕回玩着扇子，轻笑一声：“小云儿，你已经帮怜贵妃寻得杜鹃啼血了，还得了一把长相思，又为何闷闷不乐呢？”
沈云沐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师父，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北辰公子为何愿意将如此宝贵的琴赠予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怜贵妃娘娘为何对于杜鹃啼血如此执着，还有……北辰公子，应该察觉到我的身份了吧？”
肖燕回微微挑眉：“何以见得？”
“北辰公子唤你肖大人，显然是知道你的身份，你带来的客人，想必与皇城脱不了干系，而你给北辰公子的东西，应该也是宫中之物吧。”
肖燕回看着沈云沐，眨了眨眼睛：“小云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放心吧，我没有带去宫中财物，我拿给北辰公子的，不过是宫里一年四季的落叶和落花罢了。”
“落叶落花？”沈云沐很是惊讶，“北辰公子要那些做什么？”
肖燕回摇着扇子，说道：“北辰公子是风雅之人，我听他说过，他以前也是名门贵族家的少爷，只可惜家道中落，这才流落勾栏，不过，他心高气傲，对世俗之物看不上眼，所以他会把杜鹃啼血送给你精通音律的知音‘朋友’，也是情理之中。”
沈云沐没有再说话，这时，一个小孩从沈云沐身边跑过，用力地撞了他一下，沈云沐踉跄一下，站直了身体，看到前方围着一群人，沈云沐和肖燕回疑惑地对视一眼，两人好奇地凑上去，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是什么怪物啊？狗，还是熊？”
“这是人熊，据说是西域的秘兽，虽然外表是熊，但是修行千年，听得懂人话，能算数能写字，可神奇了！”
“真的假的？”
肖燕回挑了挑眉，越过人群，他和沈云沐看到了两个卖艺杂耍的男子，一高一矮，高个子那个穿着黑色对襟，胸口有一道伤疤，矮个子脸上有一颗巨大的痦子，尖嘴猴腮，像一只大老鼠。
而那所谓的人熊，脖子上拴着一条粗壮的铁链，在地上爬来爬去，它的皮毛并不均匀，且看上去枯萎晦暗，肖燕回注意到，就野兽而言，它的爪子未免太小了些，人熊布满黑毛的脸上，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和那双眼睛对视，肖燕回浑身汗毛倒立，有一种十分不舒服，近乎于悚然的感觉，他往前一步，想要看清楚，高个子走到人熊面前，大声喊：“各位乡亲，我们走遍了整个宁国，今天是第一天来到帝都，人熊是西域神兽，看到人熊的人，可被吉星庇佑，消灾消难，心想事成！”
“真的假的？”
“有这么厉害吗？”
“大家不信？”高个子转过身，对人熊说，“站起来，给大家转个圈。”
人熊用两只后脚直立，转了个圈，人群发出惊叹声：“哇，真的站起来了！”
“它真的能听得懂人话！”
高个子的表情愈发得意，他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人熊点了三下头，高个子又伸出两根手指：“这个呢？”这次，人熊点了五次头。
人群彻底沸腾了，不停地往两人周围扔钱，高个子不停地鞠躬道谢，肖燕回注意到，人熊往一个孩童的方向缓缓爬去，它伸出了一只爪子，似乎想要够到孩童手里的糖葫芦，矮个子的那个迅速反应过来，冲过去一鞭子抽在了人熊身上，没有野兽的嘶吼声，只有一声沉闷的，轻不可闻的呜咽，肖燕回皱起了眉。
矮个子拖着人熊关进了笼子，高个子大声说：“今天的表演结束了，大家明日请早！”人群逐渐散去，肖燕回和沈云沐往皇宫的方向走，沈云沐说：“师父，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熊吗？我看，不过是一只训练有素的狼狗罢了，但是，这样对待生灵，未免有些残忍。”
肖燕回摇着扇子，未置可否。
皇城，紫霞宫。
沈云沐将古琴放到怜贵妃面前，怜贵妃轻抚琴弦，身体有些颤抖。
“没错，这就是杜鹃啼血……多谢你，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不必多礼，这本就是儿臣答应您的。”
怜贵妃的纤纤玉指拨动琴弦，她张开嘴，声音有些干哑：“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沈云沐打断了她：“娘娘，这首曲子，您还是等帝王星祭，唱给父皇听吧。”
沈云沐将一杯水递给她，怜贵妃接过，喝了一口，沈云沐察觉到，她眼里有化不开的哀伤，这时，沈云沐看到，怜贵妃的袖子里，似乎绣着一朵合欢花，沈云沐愣了一下，想要看清楚，怜贵妃放下手，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