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沐抓着他的手腕,瞪着他:“师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啊?”肖燕回摇了摇扇子。
“你平日里……玩世不恭也就罢了,但你怎么能把风流成性的毛病带到宫里呢?那可是父皇的怜贵妃,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看着沈云沐痛心疾首的样子,肖燕回噗嗤一笑:“小云儿,你不会以为我对怜贵妃……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肖燕回拿起折扇,打了沈云沐的额头一下,沈云沐抬手捂住脑袋,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小云儿,你是太子,在前朝后宫也该培植自己的势力。”
沈云沐皱起了眉:“你是说……可是师父,我平生最讨厌拉帮结派之事。”
肖燕回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刚才在校场,我告诉过你必须要赢,但你还是打算输给翡沙王子,对吧?”
沈云沐沉吟了半晌,开口道:“蛮族无妄之灾,我宁国的确不应该坐视不理。”
“是啊,在你心里,只有一个公道。”肖燕回用扇子轻轻点了一下沈云沐的心口,“但是陛下不是这样想的,对于陛下来说,你绝对不可以输给翡沙,否则就是令宁朝皇室蒙羞。”
沈云沐皱起眉,不说话了。
“所幸,翡沙王子认输,还有怜贵妃为你说话,不然,陛下这次,定会降罪于你。”
沈云沐瞪大了眼睛:“所以,师父和怜贵妃单独谈话,是想感谢她这次站在我这边?”
肖燕回的眼神深沉:“我不但要她这次站在你这边,我要她以后次次都站在你这边,怜贵妃是聪慧良善之人,小云儿,你不喜欢拉帮结派,但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今日在校场上,你被人下了软筋散,你应该也明白吧,太子之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即便是亲兄弟,在权力面前,也会手足相残。”
沈云沐身体一震,他闭了闭眼睛,神色黯淡失落。
“陛下虽然没有说,但我想,他心里应该清清楚楚,碍于皇家颜面,陛下不会追究此事,但是小云儿,你告诉我,你想坐稳太子之位,想要坐上,那张龙椅吗?”
沈云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权力于我,不过是浮云,我想要的,只是河清海晏,盛世安宁,百姓再不用受战乱、饥饿之苦。”
肖燕回看着他,勾起了唇角:“是啊,这一切是殿下所求,但若皇位落入奸诈之徒手中,殿下所求的一切,只会变成人间炼狱。”
沈云沐的手一颤,他垂下眼眸,眸底闪过无数情绪,他尚且年轻,又一直征战沙场,他的想法原本很简单,只要打胜仗,把敌人赶出家园,就可以守护一方百姓,但是今日在和翡沙的比试中,他浑身无力的那一刻,突然深刻地明白了,肖燕回所说的,帝都比战场还危险。
肖燕回的声音响起:“小云儿,我可以帮你,帮你一步一步,走上那个位置。”
沈云沐往前一步,少年好看的眸子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燕回愣住了。
“师父,你是南鸢国的人,宁国皇室的斗争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肖燕回垂下眼眸,微微一笑:“我回不了南鸢国了,若是殿下以外的人登上帝位,我怕是连一个全尸都没有。”
“原来如此,你也是想要保全自身……”沈云沐喃喃道,突然,他抬起眸子,认真地注视着肖燕回,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师父,不管我在什么位置,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就算我要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肖燕回的手震了一下,扇子掉落在地。
“师父,你怎么了?”沈云沐疑惑不解。
肖燕回的瞳孔微颤,他喃喃道:“没什么,只是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骂我妖孽灾祸,让我早点去死的,有人愿意护我,这还是第一次。”
沈云沐弯腰捡起扇子,打开,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还给肖燕回。
“师父,放心吧。”沈云沐言简意赅,少年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肖燕回摇着扇子,发丝轻扬在白玉脸颊边,眉宇含笑意。
“我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姜素回到杏花阁,关上门,她感觉到了异样,她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抽出短刀,转过身,一个清丽婉约如同小白兔的女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她的脸,姜素把刀收回了袖子里。
“碧落。”她沉声说道,“你今日没有戴人皮假面啊。”
碧落勾起唇角,一双眸子如镜般明亮:“来见自己人,又何须戴假面?莫姑娘,你替太子殿下解了毒,从今以后,殿下一定会十分信任你。”
姜素淡雅素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淡淡地说:“碧落,我有诸多疑惑,想见三千公子一面。”
碧落微微一笑,缓缓启唇:“公子已经料到了,他让我来,就是带姑娘去见他的。”
姜素有些惊讶,她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杏花阁外传来响动,高大健硕的翡沙王子拿着一根碧玉簪,有些紧张地问:“哈尔赤,你说,姜姑娘会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哈尔赤挠了挠脑袋,神情有些憨直:“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到帝都那日,看到帝都女子头发上都插着这些东西,想必,姜姑娘也会喜欢。”
翡沙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姜姑娘,我是翡沙。”
杏花阁内没有动静,翡沙又敲了敲:“姜姑娘,你在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哈尔赤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却一个没站稳,撞开了两扇朱红色的木门,翡沙急忙拉住他,嘴里道歉:“姜姑娘,对不起,我们……”
杏花阁里空无一人,翡沙愣住了,哈尔赤摸了摸脑袋:“殿下,她不在。”
翡沙沉默了半晌,把手中的碧玉簪放在桌上,然后转身,走出杏花阁,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翡沙大步朝前走去,哈尔赤急忙追上他。
“殿下,不亲手送给姜姑娘了?”
“不了,等她好奇,我下次再告诉她。”
哈尔赤笑了:“殿下是真喜欢上姜姑娘了?这外族女子娇小玲珑,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哈尔赤,你不懂。”翡沙的绿眼睛里,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我想,这就是宁朝人所说的,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哈尔赤嘟囔,翡沙没有再理会这个傻大个,他微笑着,刀削斧凿的轮廓在阳光的描摹下愈发深邃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