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粉？”肖燕回皱起眉，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墙上，似乎雕刻了什么东西，肖燕回拿过赵浔的火把，抬手照亮，墙上，刻着巨大的无忧神像，只是这次，神像的双眼睁开，而且他的脸，很像……
赵浔拿出根据王以安描述所画的顾少琼画像，惊讶道：“这神像的脸，怎么这么像顾少琼啊？！”
肖燕回摸着墙，摸到了一排凹凸不平的字，他将火把移过去，众人震惊地看着，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沈云沐走到肖燕回身边，低声呢喃：“无忧之神，赐我无忧，无忧之神，赐我无忧……”
肖燕回的呼吸急促，他想象着，这半年来，顾少琼躲在地窖里，一遍又一遍地刻下这些字。
最后一排字变了，沈云沐念出来：“若无无忧神，我便成神，我便成神？什么意思……”
肖燕回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每个死者丢失的身体部分，还有口袋里的针线和石粉，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这个疯子……”肖燕回低声呢喃，他转过身，大步上楼梯，赵浔和捕快们面露疑惑，沈云沐眼神一沉，紧跟上去。
肖燕回来到一楼，走到神像后面，他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有凝固不久的石粉痕迹，沈云沐走了过来，沉声道：“拿锤子来！！”
片刻功夫后，石像背部被砸开，更多的曼陀罗花粉散发出来，就算是隔着面罩也能闻到淡淡的异香，沈云沐怕肖燕回又翻白眼，急忙抬起手捂住他的口鼻。
花粉散去，一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顾少琼，他的身上缝着两只胳膊两条腿，袍子敞开，胸口处有一只耳朵，额头上缝着血淋淋的眼睛，他盘腿坐着，双眸紧闭，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这一幕的冲击性太强，几个捕快承受不住，直接弯腰吐了出来，赵浔脸色惨白，强忍着恶心，擦着脑门上的汗珠，说：“顾少琼杀人，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肖燕回把沈云沐的手拿下来，低声说道：“他把自己变成了无忧神的样子，长期吸食曼陀罗花粉，已经让顾少琼彻底癫狂。”
他上前一步，观察着尸体：“顾少琼的皮肤和嘴唇都呈现青紫色，他是将自己封在这神像里，窒息而亡的。”
“真是可怕。”沈云沐开口道，“本殿下在外征战时，看到过不少被活埋的尸体，他们的指甲间都有泥土，那是因为他们拼命想要逃跑，而顾少琼的手指完好无损，说明他毫无求生意识。”
“神像里面充满了曼陀罗花粉，顾少琼在里面做了最后一个梦。”肖燕回看着顾少琼脸上的笑容，低声呢喃，“他梦到了什么呢？是和妻子重逢相拥，还是成为无忧神受万人敬拜？”
沈云沐收回剑，微微抬起头：“不管是什么，他残害了六条无辜的生命，他永远不可能成神，不过，是一个被心魔支配理智的，可怕魔鬼罢了。”
一阵风从窗口吹来，吹散了空气中的花粉，一瞬间，无忧神像身上的色彩暗淡下去，犹如凋谢的曼陀罗花。
案件告破，凶手已死，肖燕回和沈云沐抓到了王以安，无忧谷土崩瓦解，两人的名号也在帝都传开了。
清晨，紫霞宫。
宁帝披着袍子，在袅袅熏香中闭目养神，怜贵妃拿着冰凉的滚珠为他按摩太阳穴，宁帝低吟一声：“嗯，还是你的手法最好，宫里的御医都比不上。”
怜贵妃微微一笑，如同一朵青莲，清丽高洁又温婉如水。
“陛下谬赞了，臣妾是看这几日陛下心神不宁，所以在玉滚珠上涂抹了一些清凉草药，可以为陛下舒心解乏。”
宁帝笑了一下，长须微微抖动：“整个后宫，只有你最明白朕的心思。”
怜贵妃声音轻柔：“陛下前些天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吧？”
宁帝微微睁开眼眸，叹了口气：“朕这个儿子，的确是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收复漠寒，为宁国立下汗马功劳。”
怜贵妃放下滚珠，端起茶盏，柔声道：“但是陛下怕殿下年轻气盛，自恃功高，就得意忘形，所以才会给他一周期限，让他和肖廷尉一起破案，对吧？”
“朕自然不会相信沐儿会和南鸢质子勾结，只是，他深夜出宫乃是事实，皇宫不比军营，朕自然要让他知道规矩。”
“陛下用心良苦，相信殿下会明白的，不过幸好，殿下在期限内破了案，那位南鸢质子，果真有几分本事……”
宁帝眉头一皱，怜贵妃急忙道：“是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罢了。”宁帝吹开茶叶，喝了一口，“朕答应过沐儿的母后，一定要好好栽培他，让他成为合格的储君，朕怎么对她食言？”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秦公公跪在地上：“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宁帝点点头：“传。”
沈云沐走了进来，他穿着玄色常服，袖口绣着金纹花边，玉冠束发，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他行礼道：“父皇万安，贵妃娘娘金安。”
宁帝点点头：“平身吧。”
“谢父皇。”沈云沐站起身，宁帝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沐儿在期限内破了杀人案，朕不但不罚，还重重有赏，黄金百两，和田美玉三对，夜明珠一颗，你再去马场挑匹好马吧。”
沈云沐抱拳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儿臣并不奢求，若父皇真心要赏，那就请父皇……答应儿臣两件事！”
“两件事？”宁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燕子停在枝头，啄着羽毛，梨花瓣片片飘落，落在了肖燕回的肩头，肖燕回一身蓝色锦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美人扇，霁月端上一盘绿豆糕，肖燕回捻起一片花瓣，笑眼盈盈：“霁月，这些梨花瓣零落成泥未免可惜，捡些起来酿酒吧。”
“是，主子。”
肖燕回歪了歪头，看着正在喂燕子的清风，说道：“平日里，我这地方也就只有一些燕子会来，如今有了你们，可热闹多了。”
霁月直起身，看向门口，突然笑了起来：“恐怕今后，会更加热闹吧。”
肖燕回疑惑地回过头，沈云沐大步走了进来，微风拂过，衣袂飘飘，霁月清风停下手里的活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