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换好衣服的沈云沐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肖燕回摇着扇子,上下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殿下,在宫外,我们还是以师徒相称比较好。”
“嗯。”沈云沐拉着衣角,低声应道。
“那……”肖燕回勾起唇角,笑得像是狐狸,“请殿下叫一声师父听听。”
沈云沐瞪大了眼睛,看着发丝轻扬的肖燕回,迟疑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嘟囔道:“师父……”表情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肖燕回憋着笑,手腕快速转动着,扇子越摇越欢。
“殿下……还真是可爱呢。”
沈云沐瞪了肖燕回一眼,不再理他,气鼓鼓地往前走去,肖燕回一脸坏笑,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诶,殿下,等等微臣~!”
帝都边陲,简陋的村落,地上满是泥泞,路边蜷缩着不知从哪些地方逃来的难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拄着细长的木棍,眼中毫无生气。
肖燕回转过头,看到沈云沐拿出钱,放到一个小孩手中,其他难民蜂拥而上,抓着沈云沐的衣服,抱住他的腿,沈云沐不急不恼,把钱分发给他们,肖燕回站在一边,看着少年年轻俊秀的脸庞,眼里闪过一抹深沉,他缓缓勾起唇角。
发完钱,沈云沐走了过来,肖燕回说道:“殿下小心,这条路可不好走。”
沈云沐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泥泞,淡然回答:“再难走的路,本殿下也走过了,这算不上什么。”
肖燕回笑了起来:“好,那微臣就陪殿下一起走吧。”两人并肩向前走去,沈云沐还是少年身型,宽肩窄腰,比肖燕回高出一些,肖燕回长身玉立,轻摇着折扇。
“殿下……哦,不对,在外我们要以师徒相称,那我叫你小云儿吧?”
“……难听死了。”
“哪里难听了?多可爱啊,小云儿。”
“肖燕回,不准这么叫我!”
“诶诶诶,小云儿你别走这么快啊,你等等师父嘛~”
两人来到了第一个死者,陈小霞的家,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肖燕回深吸一口气,没有闻到熟悉的香粉味。
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石磨,旁边还有盖着纱布的木桶,肖燕回俯下身,闻到了黄豆的香气。
“陈小霞是做豆腐的啊。”
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一个大娘面色惊惶地探头看了一眼,肖燕回摇着扇子,歪了歪头,大娘松了一口气:“你们是什么人啊?隔壁已经没住人了,真是的,听到动静吓死我了,还以为闹鬼了呢……”
肖燕回和沈云沐对视一眼,走了过去,肖燕回出示玉牌,大娘急忙跪下:“参见大人,参见大人……”肖燕回扶起她,问道:“大娘,你和隔壁的陈小霞熟悉吗?”
大娘颤悠悠地站起身,看着肖燕回,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小霞是个苦命的女子啊,她和她丈夫是开豆腐店的,夫妻一直很和睦,直到半年前,她夫君得急病去世,两人又没有孩子,小霞孤孤单单的,我隔着墙,常听到她在房里哭泣,唉!”
肖燕回又问:“大娘,那你知道,陈小霞平时用的是哪款香粉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人送过她香粉?”
“香粉?”大娘想了想,摇摇头,“小霞从来不用香粉的,只是……最近几个月,她总是回来得很晚,路过我房门口时,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回来得很晚?”肖燕回低声呢喃,若有所思。
离开大娘的家,肖燕回和沈云沐依次找到其他死者的家属或邻居,晌午,两人坐在一个面摊,沈云沐用筷子戳了戳阳春面上的鸡蛋,他抬起头,看见肖燕回拿着笔在纸上书写。
“肖……你不吃吗?”
“小云儿,你看。”肖燕回把手里的纸递给沈云沐,上面对每一个死者都有详细记录,“陈小霞半年前丧夫,杜子卿好赌,家里已经被追债的人搬空了,苏子明科举十五年,屡屡落榜,柳萍儿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常东远的妻子两个月前跟人跑了,小云儿,你发现他们的相同之处了吗?”
沈云沐点了点头:“他们都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处于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包括第六个死者,虽然她的身份不详,但她抛下一切和爱人私奔,却孤单惨死在九弄,她的爱人还把定情信物送给了携月阁的飞凤姑娘,想来,她必定也是饱受折磨,心灰意冷。”
“没错。”肖燕回的眼神一凛,“而且,根据死者的亲朋邻居所说,他们最近都回来得很晚,他们一定是去了某个地方,沾上了相同的异香。”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呢……”沈云沐吃了口面,陷入了沉思,肖燕回翻出他自己画的尸体图像,沈云沐的面差点喷了出来。
“陈小霞被挖去右眼,杜子卿被砍掉右手臂,苏子明没有了左腿,柳萍儿没有了右腿,常东远的左手臂被砍去,第六位死者的左耳被割掉,伤口十分平整,说明凶手在切割时十分小心,他想要……完整地取走死者的身体部分。”
沈云沐擦了擦嘴,说道:“你说过,凶手是从事雕刻、木工一类的工作,也许这是他的习惯。”
“也许吧……”肖燕回喃喃道。
这时,一个戴着麻布帽,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男人佝偻着背,在篓子里翻烂菜叶,面摊老板鄙夷地看着他:“我说你这人,这么年轻,好手好脚的,怎么过这种日子?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老板踢了他一脚,男人跌坐在地,抬起头怨恨地瞪了老板一眼。
看到男人的脸,肖燕回立刻站起身,瞪大了眼睛。
“弓口剑眉下斜眼!就是他!!”
沈云沐也站起身,两人朝男人走去,男人看着他们,急忙爬起身,转身就跑。
“别跑,站住!!”两人立刻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