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归根到底就是四个字:你死我活。
她轻声感叹道:“所以眼前的敌人未必是永远的敌人。”
庆聿恭转头看了她一眼。
很多景廉贵族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娇惯庆聿怀瑾,虽然这位景帝亲封的永平郡主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总让人感觉没有任何一面顶尖,当然不能说是平庸,只是不够惊才绝艳。
庆聿恭对此不以为意,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虽说这两年在和南齐陆沉的交锋中吃了不少亏,但她极有自知之明,而且善于学习。
将来等他百年之后,庆聿氏的命运多半还是要落在庆聿怀瑾手中,因此他才会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尽可能地教导她。
回望南方的战场,庆聿恭淡然道:“至少眼下他们还是敌人,不能重创他们,就会让人看轻你的价值。”
庆聿怀瑾顺势望去,片刻后说道:“这一战我军必胜。”
如她所言,虽然刘守光的决策很正确,战前鼓舞也激动人心,但是这世上有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意志可以发挥作用,前提是双方的实力较为接近。
景军用一万骑兵截断大齐京军的退路,三万步卒从三个方向展开进攻,不断挤压着齐军的阵型,逼迫他们向内收拢。
如果不算一个月前在白马关外那次浅尝辄止的较量,大齐京军这是第一次和景军正面抗衡,而且不同于边军各部从弱到强的变化,他们一上来就要迎战景军最精锐的部队。
庆聿恭麾下的夏山军主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齐京军的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松动,尤其是北边元行钦率领的先锋军,他们承受的压力最大,被景军逼得不断向南后退。
照此发展下去,大齐京军落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等到他们的阵型彻底被景军凿穿,那时将会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屠杀,也是景军最擅长的追杀。
庆聿怀瑾的眼光也在不断成长,她的判断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庆聿恭却意味深长地说道:“胜负难料。”
他扭头望向西边的雍丘城。
今日的战场呈现动与静的极端不同。
一边是陷入景军猛攻的两万京军,一边是处于静默状态的雍丘城。
庆聿恭手中有足够的兵力开辟两处战场,他让四万步骑围攻南齐京军,同时也在雍丘四面城外布置了兵马,防止厉天润奇兵出击扰乱战局。
城头之上,守军将士眺望着南方的战场,满面焦急凝重之色。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京军同袍陷入景军的绞杀,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煎熬对于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来说都很难承受。
但是当视线越过高耸的城墙进入城内,却会发现一幕令人热血涌动的景象。
雍丘南城,士卒不断汇聚,宛如溪水汇成雄阔的大江。
帅旗之下,厉天润策马而立,在他身后依次是亲卫营、清徐军和河阳军。
厉良玉、仇继勋、张展、朱振、牛存节等将领披坚执锐,拱卫在他身旁。
厉天润的目光停留在亲卫营主将戚守志脸上,沉声道:“你负责带着城上的将士们断后。”
戚守志凛然道:“末将领命!”
厉天润收回视线,看向前方,高声道:“开门!”
沉重的雍丘城南大门缓缓拉开,仇继勋带着清徐军先锋鱼贯而出,与此同时,雍丘城墙的守军将士得到号令,快速奔袭下城,按照提前的安排来到亲卫营将旗附近。
当雍丘南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的景军步卒立刻发现,只不过他们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庆聿恭早有命令,要防备城内的守军出城突袭作战。
景军将领随即下令列阵迎敌。
然而很快他就脸色微变,守军出城突击不稀奇,问题在于从雍丘南门涌出来的齐军是否太多了?
片刻之间,一杆帅旗映入他的视线。
靖州大都督厉!
帅旗之下,厉天润神情沉静,抬手指向东南方。
“杀!”
无数声怒吼从胸腔中迸发,在景军将领不敢置信的注视中,死守雍丘数月的齐军将士倾巢而出。
这不是奇兵突袭,而是主动弃城!
靖州军如一条巨龙冲过城南景军的阻拦,朝大齐京军被围困的战场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