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皇后打断她的话,她温婉地笑道:“本宫知道你一时半会脑子有些乱,不着急,回去好好想一想。”
庆聿怀瑾垂首道:“是。”
皇后又叮嘱道:“今儿是我们娘儿俩私下里说点知心话,暂且不要让外人知道。”
庆聿怀瑾起身应道:“是,娘娘。”
旋即行礼告辞。
皇后望着她窈窕的身影,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平心而论,她对庆聿怀瑾的喜爱没有掺假,再者庆聿怀瑾一旦成为太子的侧妃,有庆聿氏的支持,太子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宫里那几个受宠的妃子只能早早死心。
这也是她在听到景帝的指示之后,无比热切促成此事的根源。
庆聿怀瑾大抵能够猜到这位皇后娘娘的想法,她面色淡然地走出皇宫,在宫外等候的王府亲卫们立刻迎上来。
她一言不发地跃上坐骑,回头看了一眼巍峨雄伟的宫城,然后拽紧缰绳策马而去。
大都宽阔平整的街道上,数十骑快速奔驰,蹄声似闷雷,与这冬日阴沉的天气十分相称。
街上行人连忙避让,纵然是那些贵胄子弟,在看清马上女子的清冷容颜之后,也知趣地将快到嘴边的叱骂吞了回去。
这位郡主殿下可是连皇子们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权贵?
要知道早年间庆聿怀瑾在大都可谓恣意纵横,偏偏她武功又极高,不只是靠家世背景压人,很多被她揍过的权贵子弟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有,毕竟被一个女子当街暴揍已经很丢人了。
这两年庆聿怀瑾已经极少在街上闲逛,今日这般反常的举动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好奇,一时间城内各路贵胄议论纷纷。
庆聿怀瑾将这些事情全部抛之脑后,她策马不断提速,径直从大都南门而出,一口气跑出十余里远。
王府亲卫们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询问,也不敢随意离去,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及至来到一座小山附近,庆聿怀瑾一跃下马,孤身朝山坡上走去。
她来到高处站定,望着南方辽阔又阴霾密布的天空,精致如画的眉眼泛起几分沉郁之气。
皇后所言便是天子之意,而天子的旨意无人能抗拒——连她父亲都不行,毕竟这桩婚事对于庆聿氏来说并非折辱,反而是一反常态的器重,至少在外人眼中会是如此。假如庆聿恭抗旨,无论他的态度怎样委婉谦卑,景帝一句话就能让他进退两难。
“爱卿百般退却,莫非是看不上朕的太子?”
而且以庆聿怀瑾对自己父亲的了解,他基本不会拒绝这道旨意。
庆聿怀瑾从不怀疑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但是在他心里有件事更加重要,那就是整个庆聿氏的安危,为此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心中的郁卒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是随心所欲的天之骄女,等到长大之后,经历过那些失败,承受过在河洛城被俘虏的屈辱,及至今日体会到那种浓浓的无力感,她才知道这人间最真实的模样。
她当然不愿意嫁给太子。
没有缘由,仅是不愿。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自嘲一笑,轻声自语道:“庆聿怀瑾,你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这世上比你命苦的女子不知凡几,至少你比她们多享受了二十年无忧无虑的荣华富贵。”
“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一个无能的怨妇。”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想一想你究竟能做什么。”
一念及此,她脑海中忽地浮现一个名字。
冷静下来之后,庆聿怀瑾转身向下走去,目光清冷沉静。
王府亲卫们依旧一片茫然,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在他们的思维中,自家郡主绝对不会在宫里受委屈。
只有极少数人发现几分不同寻常,郡主殿下仿佛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变了。
庆聿怀瑾翻身上马,语调平淡。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