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庆山之所以第一时间赶来荆国公府,是因为他知道韩灵符在京军中的威望和地位,只有这位老人可以避免流血和厮杀,继而弹压住局势。
韩灵符温和地问道:“景大人深夜造访,是和京中的动静有关?”
景庆山按下心中杂乱的思绪,将皇宫那边的状况简略说明,然后迟疑道:“老公爷,下官本不该劳动您的大驾,可是这场动乱来得太突然,如今陛下被困在宫中,唯有您才能掌控住局势……”
旁边那些韩家子弟并未出言阻止,但是景庆山却说不下去,因为老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韩灵符摇摇头,低声道:“景大人,非老夫不愿为国效力,只是今夜就算老夫能从榻上爬起来,郭从义和王晏也不会听从。”
景庆山不解地说道:“老公爷何出此言?那日朝会上,您——”
“这不一样。”
韩灵符打断他的话头,徐徐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规则之内行事,再加上老夫破天荒出面,他们顾忌到下面人的看法才会退让。如今他们连陛下都敢杀,又怎会在意老夫这个将死之人?”
景庆山这时才想起老人先前那句话,登时无比焦急地说道:“郭从义和王晏竟然是叛逆的主使?这可如何是好?陛下……陛下身边只有八千禁军啊!”
韩灵符望着他惊惧难安的神情,不由得颔首道:“景大人忠心耿耿,陛下肯定会很欣慰。不过你是文官,手中又无兵马,这个时候难以帮上忙,不如留在这里陪老夫说说话。”
景庆山先是不解,然后终于反应过来。
其实他平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个十分机敏的人物,只不过今夜实在是大齐从未出现过的乱局,一时间慌了神。
“老公爷,莫非陛下早有准备?”
景庆山试探性地问着。
韩灵符微微一笑,摇头道:“老夫早已退出朝堂,连陛下的面都极少见到,自然不知陛下的打算。不过陛下能在这个时候让陆沉那小子出京,老夫相信陛下有足够的底气。忠杰。”
肃立一旁的长子韩忠杰肃然应道:“在!”
韩灵符双眼微眯,脑海中闪过当年的金戈铁马峥嵘岁月,语调中多了几分浓烈的杀气:“陛下和朝廷给了韩家无上的荣耀,值此危难之际,韩家儿郎怎能龟缩不出。你带上家中所有子弟和亲兵护卫,打开府库着甲执刃,前往皇宫保护陛下。”
韩忠杰毫不犹豫地说道:“领命!”
其余韩家子弟无不昂首挺胸,视死如归。
众人行礼退下之时,韩灵符一字字道:“记住,韩家只有战死的男人,没有后退的孬种!”
回应他的是一道整齐划一的声音:“宁死不退!”
景庆山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看着韩家子弟在韩忠杰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他心中仿佛有一股热血在燃烧。
类似于荆国公府内的场景在很多府邸之中频频出现。
度过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当朝中文武弄清楚叛军正在攻打皇宫,许多人自发行动起来,无论他们原先属于何方势力,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护佑天子的安全。
修德坊内,相王府。
王妃宁氏望着正在着甲的二皇子,满脸担忧地说道:“王爷,一定要去吗?”
二皇子没有因为这句话大发雷霆,他只是简短地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心,本王不会有事。”
宁王妃还想再说,二皇子已经迈步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王妃在府中安心等待即可,本王定会平安归来。”
来到前庭,一名全副披挂的年轻武将迎上前来,行礼道:“殿下。”
此人名叫缪玉麟,乃是相王府护卫统领。
二皇子边走边问道:“情况如何?”
缪玉麟答道:“叛军势大,暂时无法确认有多少京军参与其中。王府护卫八百人已经集合,墨苑那边五百余人正在赶来。”
二皇子微微颔首,沉声道:“传令下去,深夜局势混乱,我们人少叛军人多,莫要冲动上头和叛军硬拼,想办法进入皇宫协助禁军才是正道。最迟天亮之后,京营肯定能反应过来。只要皇宫不被叛军攻破,父皇便能重新掌握局势。”
缪玉麟恭敬地应下:“是,殿下。”
二人来到东边跨院,八百护卫已经集结完毕。
二皇子站在高处,对众人说道:“诸位,京中叛乱忽起,叛军正在攻打皇宫,本王将率你们勤王护驾。究竟是何人筹划这次反叛,本王尚不知情,叛军究竟有多少数量,目前同样未知。这一次极有可能是不归路,本王唯一能做出的保证,便是与大家同生共死。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本王许你们一世富贵!”
清朗月色之下,八百护卫齐声应道:“愿为殿下效死!”
“好!”
二皇子朗声一喝,旋即拔出佩刀,凛然道:“众将士,随本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