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瞬间恢复正常。
陆沉亦道:“陛下英明,确实如此。”
语气比较平静,但是他内心很诧异。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解释,无非是想看一看帝后二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他们是想借着顾婉儿的事情找麻烦,他当然不会委曲求全。
没想到这个一年多没见的年轻天子反应这么快,而且看起来没有一丝介怀,胸襟颇为广阔,这不免让陆沉感觉有点惊奇。
要知道入京之前,李宗本给陆沉的印象跟宽仁温厚完全搭不上边。
李宗本端起酒盏,笑道:“朕便以这杯酒,祝贺陆卿家又得一桩好姻缘。”
“谢陛下。”
陆沉起身离席,双手捧盏,一饮而尽。
御宴到此结束,不过陆沉没有离开皇宫,因为接下来才是正题。
李宗本缓步在前,陆沉落后半个身位,苑玉吉则带着一大群宫人远远跟着。
君臣二人来到初春时节的御花园,这里青绿遍地,花香逐渐浓郁。
走进位于地势高处的凉亭,李宗本负手而立,有感而发道:“陆卿家,不知这会江北的风景是否与江南相同?”
陆沉答道:“回陛下,江北地域广袤,风景各不相同。淮州和靖州与江南气候大抵相似,定州则有一些不同,这个时候尚未春暖花开。至于更北之地,臣未曾亲眼得见,因此不敢妄下定论。”
李宗本当然不是想和陆沉讨论风土人情,他顺势说道:“朕知道爱卿的心思,其实朕又何曾不想早日收复故土?只是连年大战,国库日渐空虚,江南百姓的负担很重,朕不得不仔细斟酌。倘若连续不断用兵,或有穷兵黩武之忧。”
陆沉默然。
李宗本似乎知道他为何沉默,紧接着自嘲一笑,愧然道:“你虽然从未明言朕之过错,但是朕心里清楚,去年仓促北伐酿成那么严重的后果,若非你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敌军早已兵锋直指江南。朕没有听从你的谏言,以至于靖州防线岌岌可危,悔之不及啊。”
陆沉确实没有公开表达不满,但是那封奏章在京中流传开来,很显然就是他的态度。
不过此刻君臣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
稍稍思忖过后,陆沉平和地说道:“陛下,其实臣当时也不能断定北伐不会成功,只是觉得景国内乱疑点重重,毕竟以景国皇帝的手腕,就算真要对付庆聿恭也不会那么粗糙。”
“你说的对,是朕欠思量了。”
李宗本今天显得格外诚恳,转头望着陆沉说道:“还好有爱卿扶危救难,朕岂能不重重嘉赏?朕知道你与很多朝臣不同,对于一些事有独到的看法,故而朕决定提前与你商议,以免你误会了朕的初衷。”
陆沉欠身道:“陛下言重了,臣虽然性子略有些古怪,但是不会轻狂胡闹。”
“朕知道。”
李宗本点了点头,语气犹如和煦的春风:“朕仔细想过,你的功劳就算加封郡王亦不为过,但是这样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站得太高容易引来嫉恨,再者国朝从未有过臣子生前封王的先例,所以朕决定加封你为国公,封号为秦。”
“秦国公。”
年轻的天子加重语气,对着陆沉说出这三个字。
远处的宫人们自然听不见凉亭里的谈话,不过像苑玉吉这样的天子近臣大抵能猜到谈话的内容,他有些艳羡地看着陆沉的背影。
想来今日过后,大齐将多出一位年仅二十余岁的国公。
凉亭内,陆沉心中思绪如潮。
说实话今天李宗本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无论是先前在宴席上,他三言两语带过平宁侯府的事情,还是如今主动与陆沉商议,一字一句都能显示出他对陆沉的尊重,同时也展现出身为天子该有的胸怀,与以往的差别比较大。
而且秦国公…
这个封号非常尊贵,远在魏国公和荣国公之上,甚至不弱于一般的郡王封号。
陆沉躬身一礼,诚恳地说道:“陛下隆恩,臣不敢当。”
李宗本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豪气:“你当得起!朕知道这个封号意义重大,但是你这些年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同样很大,光是去年江北一战,如果没有你运筹帷幄,不单靖州保不住,沙州之地也会被景廉人占据,届时大齐或有山河倾覆的危险。”
这番话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然而陆沉心中并无浓烈的喜悦。
他缓缓直起身,抬眼看向年轻的天子。
如此丰厚的待遇,仅仅只是嘉赏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