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茶凉,只余下茶炉里跳动的火光明明灭灭。二人的影子好似成了这里唯一的活物,和火光玩着捉迷藏的游戏,随着火焰的跳动忽长忽短。
沉默了良久,云初柔终还是不忍心,开口安慰道:“我先前的确对殿下有些偏见。但经过今日试炼,也了解了殿下是全心全意的公平。您的坚持并没有错。”话到这里,语气一转,开始轻松活泼起来:“只不过嘛,人都是有自己的喜恶的。殿下若是做不到对所有人都喜欢,向司壑那般稍微板板脸也是不错的。其实这样,就能多些真实。”
容筵抬头,望向对面笑起来半眯着眼睛,清丽秀雅的人族女子。虽是人族,但人族与灵族真的有那么多区别吗?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觉得这笑容太过耀眼,不自觉地挪开目光,望见了桌上半阖着的《虫兽集》:“这书你若喜欢,便拿去读完了再还给我吧。”
云初柔低头看看书,打趣道:“藏书阁的书不是都不能外借的吗?这本书您是怎么拿出来的?”
容筵吞了口凉茶,透彻心扉的凉意顺喉咙直下,久久无法回暖。但这一下凉意也让他从失落中蓦然清醒。
“这是师父想看的,我只是替他去取出来。”
陵然仙尊?仙尊好像是可以将书外借的。云初柔失笑:“原来殿下您也会假借别人名义为自己寻便利呀。”
容筵义正言辞:“真的是师父想看。”
云初柔十分敷衍地回答:“好好好,您说的都对。”
她摸着手中的茶盏,有些感慨:“上次大家一起坐在这里,温玄说,若是赢了新生试炼,他就沽几壶好酒来让我们尝尝。如今我们是真的赢了,但他和小公主却”
“崇渊界学子不得饮酒。”
一时感慨倒完了这茬,云初柔有些气闷:“殿下,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伤感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真希望他们能快些好起来。”
“一定会的。”
容筵竟然也开始安慰自己了?
见他终于放松下来,方才的低气压也消失殆尽。自己也轻松起来。喝过了容筵的灵茶,背上的伤也不痛了,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初柔。”容筵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眉尖随着词尾在舌尖上打转儿轻轻上挑。眼角多了一丝笑意,他之前倒未觉得,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婉转得如此可爱,“以后,像称呼司壑那样称呼我吧。”
“啊?”方才走神在四年温暖的床榻,没留神他说了什么。
容筵话到嘴边,却还是换了说法:“以后,像司壑那样称呼我吧,叫名字就好。”
原本称呼容筵为太子殿下就是气话,现下人家第二次说出来,自己倒也不好再坚持。云初柔手撑下颌,微笑着答应:“好,容筵,那晚安啦。早点休息。”
“晚安?”容筵不解。
“哦,这是我们人界在临睡前会说的话,是希望你做个好梦的意思。”
“灵族不会做梦。”
“灵族竟不会做梦吗?”云初柔很是好奇,但最终还是困意占了上风,“算了,改日我自己去藏书阁找写书来慢慢了解吧。”说完转身回房。
没想到自己当初为做表面功夫的随口一言,她竟然真的能一一践行。容筵在云初柔身后说道:“入云阁的藏书万中无一,说不定有你想找的答案。”
云初柔闻言回头,轻笑:“多谢殿下,我会努力登阁的。”
虽然入云阁遥不可及,她也只有四年的时间,但她一定会尽力的。
容筵望着回复宁静的院落,内心也恢复了平静。现在只余下一只影子在不知疲倦地与火焰戏耍,略显孤独。像是盛大庆典后久久不愿离去的某人,心中不断回味热闹的场景,一个人笨拙地做着动作,好像不断这样做,就能让热闹回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