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的这个春节,白家特别冷清。
白敬德在的时候,虽然这孩子并不爱说话,但家里有个孩子在,总是有烟火气的。
他如今没了,白家只剩下快七十岁的白震霆。
还有整日郁郁寡欢,少言少语,一年时间仍然没有从失去儿子阴影中走出来的白莉莎。
特别是除夕夜,万家灯火,万家团圆。
在家里都能听到隔壁邻居家传来的欢声笑语。
白家更是显得冷冷戚戚。
年夜饭,父女俩都没吃几口。
也都没坐在电视机前守岁,都早早回了各自的房间。
半夜,白震霆起身准备上洗手间,发现白莉莎的房门竟然是半开着。
而外孙白敬德房间却传来了她的哭泣声。
他随即轻轻地走到外孙的房门前,想进去看看,安慰一下女儿。
但最终还是没走进去,老泪纵横地又默默转身走了。
女儿这一年来想念孩子,经常想得失魂落魄的,像没了主心骨一样。
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一年来跟她一样,也觉得日子漫长又煎熬。
回房后,白震霆辗转难眠得一夜未再睡着。
老泪沾湿了枕巾。
他反复思虑了三四日,一天和白莉莎在家里吃早饭时,郑重地开口道:“莎莎,明天爸带你去乡下看看孩子。”
“爸,您身体不好,我们年前才去给敬德扫的墓。到今天还没隔十天呢,不用去那么勤的。”
“爸不是说去看敬德,是去看你那个孩子。”
“什么?”
白莉莎转过头来,一脸惊诧地问道。
“莎莎,那个孩子,他在十八岁前,爸每年都有寄一笔钱给他们家。我想,咱们去看看他,他家里人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爸,您说真的?您愿意带我去看他了?”
“嗯。敬德已经不在了,你又无心再嫁人,爸老了,爸怕自己哪天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世上,爸不放心,爸心疼啊!”
“……爸……”
听到父亲如此煽情而感伤的话,白莉莎顿时难过得泪眼婆娑。
父亲心疼她,她何尝不是一样,也心疼他。
儿子一走,她和父亲一下就成了两个苦命人,每日相对无言时,总觉心酸。
生活简直是一片黯淡无光,毫无生机。
“莎莎,那个孩子如今二十多了,是个大人了。虽然他从没见过你,可你们毕竟是亲生母子,当年爸送走他,也是迫不得已。”
“他如果要怪,就让他怪爸好了,就当是爸一个人的错。我相信,他迟早能理解你,接受你这个生母的。”
“你跟这孩子有了联系,以后便也有了个牵挂,爸到时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爸,我不准您老是把走字挂在嘴上,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爸再怎么长命百岁,那也是要走在你前头的。但只要那孩子和你相认了,爸不管活多少岁,也总算有些安慰了!”
说到这里,白震霆顿了顿,皱着眉,话锋一转。
“只是……”
“爸,只是什么?”
“哎,说来都怪爸!听说那孩子连高中都没读,学历实在低了点,可能这辈子,出息是不大了!”
“若是当年爸没送走他,再苦再难也留在咱们家自己来教养,我想,定能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大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