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光线刺入病房内,把陶飞烤得脸发烫。
妻子叶馨儿躺在病床上,干枯的头发覆盖了苍白的脸庞。
陶飞伸手,想拨开乱发,被妻子一把打开了。
一阵让人憋闷的沉寂后,陶飞战战兢兢地说:“老婆,对不起。”
妻子的眼睛望向窗外,一声不发。
“老婆,听到消息时,我在忙,真的走不开。”陶飞解释。
妻子像是变成了绝缘体,一双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
“老婆——”
“是个儿子……”妻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像蚊子飞。
“什么?”陶飞俯身问道。
妻子转过头来,对上陶飞的眼睛,突然大声说:“是个儿子!”
妻子叶馨儿本来有一张圆润的鸭蛋脸,以及一副圆润的嗓音。此刻,鸭蛋脸缩成了锥子脸,嗓音则干得像锯木头。
最可怕的,是妻子眼睛射来的目光,责备,以及恨意。
这种幽怨的目光,陶飞第一次撞上。
一阵风冲入室内,窗帘起舞飞扬,噼啪作响。
“我——”陶飞试着解释,但紧张的情绪缚住了嘴巴里的话语。
“你还是那样,还是没变。”妻子用控诉的口气说。
陶飞惊呆了。“我什么没变?”
叶馨儿先盯着他看,然后失望地摇摇头。
陶飞赫然明白了,妻子是在说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陶飞粗心大意,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照看女儿时睡着了,欢欢就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发烧不会转为脑炎,女儿不会变成智障。
陶飞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陶飞以为妻子原谅了他,没想到妻子将这个过失埋藏在心底,还隐藏得极深。
妻子终于说出了心底话,陶飞倍感痛苦,像被利刃刺穿一样痛苦。
夫妻俩的浓情蜜意染上了一层毒药。
陶飞说不出劝慰的话,妻子突然撑不住了,低声哽咽……
妻子抬起头,带着哭腔说:
“昨天,如果你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贴心的话,给我力量,儿子一定能保住……但你没来。你在忙。至于忙什么,谁也不知道……”
陶飞保持沉默。
“在我最需要你时,你总是不在。这次是,上次也是,每次还都致命。最后呢,你还要留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妻子抬头凝望陶飞,眼泪涌了出来,眼神有所期待,似乎在期待陶飞回话。
陶飞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你太软弱了。”妻子嘶哑地说,“陶飞,你太软弱了!”
房间里有一股奇异的冰冷,像穿着衣服堕入了冰湖。
长长的沉默后,陶飞静静地说:“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起来,”妻子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冲他叫道,“永远不会好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陶飞才找到自己的双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妻子,任由她的哭声变大。
在走廊上,陶飞碰到了急急慌慌的老爸和老妈。
陶飞跟他们说了几句,爸妈连忙进入病房内,照顾叶馨儿。
失魂落魄的陶飞蹒跚地离开了医院,摇晃着坐上了飞车。
他没有启动,而是望向惨白的天空。
就这样,太阳升到高空,又坠入西天。
残阳的余晖渐渐消退,天空由昏黄转为灰暗,透出一股子险恶和绝望。
来到家后,陶飞陪伴了欢欢玩了一会,然后来到书房。
陶飞枯坐在椅子上,内心翻滚了很长时间。
他尽力安慰自己:你没有失去叶馨儿,更何况,你还有女儿需要照顾呢。
生活总要继续。陶飞打开运算机,仔细复盘今天行动的整个过程。
行动失败了,不仅意味着拿不到钱,还可能惹来警察的追捕。
陶飞先审查了一番自己写的代码,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这一千行代码给了陶飞一个非常结实的马甲,元宇宙平台的科技人员想要解开,没那么容易。
这时,陶飞陡然想到了抢走文件的小女孩。
上次行动中,陶飞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然后把反跟踪程序植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当然,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办到的。
在运算机上,陶飞运行了自己撰写的反跟踪程序。
一通溯源后,陶飞看到一个大男孩的头像出现在全息屏幕上。
他的名字叫“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