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政令要想在南直隶畅通无阻,不见见血,很难做到。”
“只有南直隶乱了,朝廷才有足够的理由整治南直隶。”
董廷献也突然反应了过来,“对呀,大人您是南直隶常州府的人,按理来说,应当避讳原籍为官,陛下或许不知道您是南直隶的人士,把您调任这南直隶巡抚。”
“可您自己不可能忘记啊,怎么还是应下了南直隶巡抚的差事?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周延儒闻听此言,淡淡一笑,“授人以柄,那要是这把柄,是我自己主动递过去的呢?”
“主动递出去自己的把柄,”董廷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这就有点意思了。”
周延儒接着说道:“你呀,别看咱们的这位陛下年轻,可却是洞若观火。”
“圣旨里说的清楚,我虽然是南直隶巡抚,可是巡抚的范围不包括我的原籍常州府。”
“南直隶临海的这几个府,都是之前所设的淮扬巡抚的辖区,只不过是如今的松江府设了市舶司,又重新划到了我的辖区而已。”
“再说了,就算是陛下不知道我是南直隶常州府的人士,那任命巡抚可是要经过内阁和吏部的。”
“内阁的那二位或许不知,但吏部尚书杨景辰,他原本就是吏部侍郎,老吏部了,天下的官员差不多都在他的脑子里了,他能不知道吗?”
“那这吏部尚书杨景辰为什么也不提出来啊?”
“因为大家都知道,南直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江南地区,文风昌盛,出仕的官员,有功名的读书人,数不胜数,尤其是这里还是东林党的大本营,最近几年不是还又出了一个复社。”
“可偏偏天下财赋,半出江南。”
“人家有人又有钱,是官人又是商人,别人都是官商勾结,而他们却是官商一体。”
“朝廷无论是想要开海,想要清查田亩,还是清查户籍人口,乃至于是想要收取商税,南直隶,都是最大的绊脚石。”
“不然,何至于出了一个魏忠贤啊。”
董廷献本身脑子就好使,不然周延儒也不会聘请他当自己的幕僚了,现在被周延儒这么一点,董廷献顿时就明白了。
董廷献顺着周延儒的话说了下去,“无论是之前的应天巡抚,还是现在的南直隶巡抚,但凡是想要在南直隶有点作为的,都难如愿。”
“既然免不了遭受弹劾,那干脆直接给他们一个把柄。”
“只是,大人,这个把柄,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可也不算小。”
“可大,可小,这可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呐。”
周延儒倒是颇不在意,“我这个南直隶巡抚,那可是陛下亲自点的将。”
“既然陛下亲自点我到南直隶,就是让我把水搅浑的。”
“这是一锤子买卖,水搅浑了,我也就该走了。”
董廷献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和周延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那明天松江府的事,您还是早做打算,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吐沫星子可能淹死人。”
周延儒缓缓起身,“淹不死人的。一来,我会水,二来,我脸皮厚。”
董廷献见周延儒起身离坐了,他也不敢再坐着了,“这三来,说不准就能放下南直隶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不过,大人,明天您要是去松江府,还是把巡抚标营都带上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延儒却并不这样认为,“一群被人愚弄的无知百姓罢了,掀不起什么浪花,带一千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