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知识,父在地上的代言人也是需要吃喝的。
没有条件的乡间神父和修士们,得靠信众捐献或亲自动手满足生活需要;而较大修道院、乃至城市教权中心,基本上都拥有自己的产业。
这些产业来源复杂,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垦荒和赎买获得的土地,包括麦田、种植园、林场等,还有能使它们运转起来的劳动力。
它们持续不断地提供稳定的经济收益,运作模式和封地差不多,只是中心从城堡换成了同样被高墙保护的修道院,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近乎一个半独立的王国。
由于人才、技术和管理方面的一些优势,教会的经营水平往往比部分家族高的多。
克拉夫特就是那个“部分家族”,并且很清楚这点。
所以跟着瓦丁修士抵达格林神父的暂住地时,除了赞叹外,他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
他们在气转晴的第一就动身出发,来到这座距敦灵城区大约半路程的丘,赏心悦目的绿色的弧线顺着地势游走,以一种让强迫症患者异常满足的整齐方式,排列在向阳的阶梯形坡面上。
顺着运货马车通道向上时,他们顺道参观了种植区。依附着木架生长的藤蔓植物生长繁茂,掌形阔叶充分舒展交叠,掩映受夏季雨热滋养的攒簇珠串。
青中透紫色的半熟果实还在酝酿着糖分,培育者们正在修整水渠,将来自高地的水源均匀分导入每处田垄中,确保关键生长期的供给。
据瓦丁修士解,渠水都来自一口然泉眼,最早的开垦者正因此相中了这块土地。
修道院坐落在丘顶端,装饰较少且窗户窄,高固的外墙显然有些年头了,大概是在安全问题仍然严峻的动荡年代修建,历久弥坚。
克拉夫特跟着瓦丁在门前下马,看着他向修士出示了某种证件,随后才被放校
穿过门洞时,他意外地发现了头顶有第二道门,还是闸门。虽然不像会经常开闭,但周围清理保持得很干净,没有会卡住路径的杂物。
往里就进入了建筑的中庭,相较不修边幅的外墙,这里的布置就舒适多了。
露的四方场地中,是一圈围绕蓄水池搭建的花架,植物荫庇的水体清澈见底,新鲜落叶花瓣顺碎金浮动的活水漂流,没入通往石板下暗渠。
高墙把这里和外面正忙碌运转的果园割开,柔和轻微的水声成了主基调。偶尔有修士经过也是脚步轻慢,不自觉地维护着闲适宁静的氛围。
此行要找的人就坐在池水旁翻阅纸页,身边果盘里放着一串没怎么动的早熟葡萄。
瓦丁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拽了一颗塞进嘴里,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串葡萄能如此完整地留到他们到来。
“很难想象他们就拿这玩意招待你。”化开的酸味让他五官扭曲,可脚下都是干净的石板地面、找不到个可以吐的地方,只好硬咽了下去。
“不符合自然时令的果实总是酸涩难尝。”格林合上手里的东西,扫开旁边长椅上落叶,让两位来访者坐下。
他看样子很融入环境,已经适应了突然空下来的休假生活。
但眼尖的克拉夫特看到了纸上的部分内容,是份日期很近的汇报。
“希望你这些休息得还好,瓦丁修士告诉我,你觉得耳边的声音没那么多了?”
“没错,你是对的,确实少了些。”格林抽出一张叠起的纸,上面标注着几个日期和用以计数的横竖道道。
单看数字而言,的确有减少,大概是从每三十余次,到现在十次左右,但有两间存在一个比较陡峭的下落。回忆一下,就是气由雨转阴的时候。
“那梦呢?还有梦里的光线怎么样了?”
“它们不那么清楚了。”
“什么不那么清楚了?梦,还是那些光?”症状的好转趋势让克拉夫特稍安心了些,至少以往经验还是部分有效的。
“梦吧,刚来时能有些记忆,在入睡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之类的,近两已经很难想起来发生过什么了”格林着顿住片刻,好像在感受什么。
“至于光,来这之后就没什么印象了,我甚至感觉它不是冲着我来的。”
“你的建议很有帮助,暂时远离是个好选择,但我想早些回敦灵。”
“我的建议是先别急,等到彻底康复再回去也不迟。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再被影响复发,后果可能会更糟,拖的时间反而更久。”
经验上来,劝阻重病人离院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明白现在出去也办不成事——虽然这办法奏效率也很低就是了。
“可是”在克拉夫特准备跟格林展开带病工作效率辩论的时候,对方再次顿住,这次他扭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就是这样,我感觉那些声音的方向更清楚了。”
“敦灵?”克拉夫特很容易就从扭头动作猜到,那是他们来路的方向。
“对。”
“这很正常,那东西就在敦灵,你觉得声音是那边来的也很合理吧。”克拉夫特觉得没什么大不聊,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影响,心态也跟着平和起来。
或许有空的话,最好问问能不能带人来这团建,微醺的阳光过于舒适,让总是晚上窝在实验室的人都有点不适应。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大脑处于低功率运行状态,眼前景物不明显地晃了一下,连带着人也觉得有点眩晕。
奇怪的是,旁边的格林似乎也同步地晕乎了一下,伸手按压眉弓。
“你也感觉到了吗?”神父询问道。
“不,我只是最近昼夜颠倒,刚有点晕。”克拉夫特捧起一把冰凉的池水敷在脸上,整个人清醒过来,刚才那阵几秒的眩晕应该只是熬夜后遗症。
听着他们聊的瓦丁修士疑惑出声:“你们刚才也觉得有点晕?”
“你也是?”
话音未落,一片如常的安静中,神父猛地捂住双耳,看向之前扭头方向,好像有千万人山呼海啸般的巨响从那里发出,在别人无法听闻的频段上撕扯他的耳膜。
而克拉夫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不是眩晕,是某种大地深处的振动,跨越遥远的距离,抵达他们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