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旺夫妇沉默了。柳青青看着自家男人,惆怅道:“可小五今年才七岁。”
“不去上学堂,反而去学做生意,咱这样不会太着急了吗?”
这也正是成河旺担心的,成小五正是上学堂的年纪,他那么小,总不能学堂和生意两边抓吧?再厉害的天才都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小五自己呢?”
成三金见状,轻声询问小萝卜头,“你自己想上学堂还是想学做生意?”
难题给到成小五,小家伙没有任何犹豫。“小五要学做生意。”
成小五歪着头,借机把小手搭在成三金的手臂上,得逞后笑眯眯道:“学习有三哥哥教,小五想学做生意!”
“而且小五并不想考秀才,只想赚钱。”
得,家里五个儿子,已经有两个明确表示对秀才毫无兴趣了。反倒是成二锅,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对考学最有兴趣的人。小玖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跟她抢东西,迷瞪瞪的睁开眼,往下瞟,把成小五作乱的两只小手逮了个正着。没人注意到她,小奶娃鼓着脸颊,用自己的两条短腿去踹成三金那只“叛乱”的手臂。“吵醒玖玖了?”
成三金惊觉,赶忙抽了回来,捧着小奶娃的后脑勺,低声温柔道:“是哥哥太吵了吗?”
小奶娃睡眼惺忪,小嘴撇着,似乎很不开心。柳青青也注意到了,赶紧洗手过来抱她,“三金,给娘吧!玖玖应该是饿了!”
成小五闻言,喜笑颜开,往成三金怀里钻。小奶娃还没完全贴进柳青青怀里,余光瞟到他的身影,小嘴委屈的撇着,两只小脚丫子扑腾着,一下下踹在成小五的脑袋上。“嗷!娘!三哥!玖玖踢我!”
成小五捂着脑门,委屈控诉。柳青青直接忽视他,抱着小玖玖往屋里走,还不忘逗她开心。“行了。”
成三金也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轻笑道:“玖玖才多大点力气?她踢人跟挠痒痒似的。”
成河旺:“小五,你现在也是哥哥了,得宠着让着妹妹!”
“我可警告你们五个,玖玖是家里唯一女娃,谁要敢给我欺负玖玖,就等着挨棍子吧!”
成小五顿时泄气了,双手撑着下巴,委屈巴巴:“爹偏心!”
成老二拍了下小萝卜头的脑袋,义正言辞道:“男孩子要大气一点,偏心妹妹怎么了?”
“你也就是长得矮小了点,可不能真觉得自己跟妹妹一边大。”
成小五摆手,一副老成的模样,语气哀怨:“二哥还教训我呢,我可喜欢妹妹了,可是妹妹不让我抱,还不让我抱三哥哥。”
“那我就不”小萝卜头的话还没说完,几双凌厉的眼神就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小小年纪,深谙人情世故,笑着打哈哈:“小五就,也喜欢妹妹啊!”
成河旺轻哼了一声,继续安心干活。日落黄昏,河旺家的晚饭十分丰盛。饭桌上有鱼汤,鱼肉,笋干,包谷等各式各样的食物。成河旺不想亏待自家婆娘和几个孩子,三餐中有两餐可以从简,但有一餐该吃肉就得吃。家里其乐融融的,小玖玖也觉得开心,一个劲笑逗得一家人跟着乐。这家欢喜了,总会有人觉得不痛快。毕竟河旺家那两条很久之前的大鱼和前不久之前的冬笋还让人念念不忘着。不远之外的秀才村内,柳青青有两个妹妹都嫁到了这里面。柳茵茵自上次遭难后,基本就被她男人家抛弃了,每天躺在床上,无人搭理。就连娘家人也装聋作哑,嫁到同村的亲妹妹柳成成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的下场让所有人都唏嘘。那柳成成的处境也没好哪去,家里有个七、八十岁的婆婆。听说以前也是牛头县里响当当的大小姐,嫁到秀才村里,脾气更大了,几乎全家人都怕她。柳成成的男人刘秀才是个懒惰成性又极好面子的人。刘家在村外摆了个书信摊子,刘秀才不屑于帮人代写书信,就挂了个名号在那里,所有的信都是他二弟写的。柳成成的婆婆姓陈,成日里就爱念佛,摆着一副架子使唤小辈。这不一大早,就把她那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叫到跟前听训了。刘秀才打着哈欠,整个人瘦不拉几的,面色泛黄,个子不高不矮。四个小辈里就他一人坐着,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娘,你这一大清早的又是干什么?儿子还没睡够呢!”
陈老夫人跟前还有个侍女在那伺候着,这也是家里仅剩的唯一一个奴婢了。她需要人捧着,所以即使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也没把这个侍女赶走。“你一整天除了睡还会干什么?”
“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争点气考个举人吗?”
刘秀才不耐烦,“你也说了我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考不上还折腾什么?”
陈老夫人半眯着眼,审视着他:“既然这样,那就给我出去挣钱!别成日里瞎晃!”
刘秀才不搭理她,自顾自的翘腿假寐装聋。陈老夫人拿她这个大儿子没办法,就把气撒到刘秀才的媳妇——柳成成身上。“还有你!”
“年前让你去把鱼要回来,没拿回来也就算了,还带了一身病,花了这么多银子,没出息的东西。”
柳成成低着头,手指规则的放在身前,不敢吭声。“说话!哑巴了?”
她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回话:“回回娘的话,我我大姐她实在不念姐妹之情,死活不肯分给我,还还出口辱骂,让她男人打了我和二姐我实在是没办法”陈老夫人听完脸都黑了。“真是粗鄙。”
刘秀才帮腔:“娘,就她那大姐,嫁了个小破屠户。咱家看得上她,才让她交点鱼出来,确实不识好歹。”
要知道平日里去平头县,县太爷都得出门尊敬的喊他一声:刘秀才。柳青青一家却那么不识好歹。陈老夫人长叹一声,自顾自道:“这就是下等人,骨子里贱,永远上不了台面。”
柳成成低头扯了下嘴角,灵光一现,又俯首作低上前:“娘,我大姐就是这样的。她当年还不顾我爹娘的意愿,自己去嫁给个上不了台面的屠户。”
“我和二姐想着,姊妹一场,就还是忍着羞辱跟她来往了。”
“这哪知道,她得了两条大鱼,却连一条都不肯分给我和二姐。”
“唉!听说她前阵子还得了一筐冬笋,宁愿分给村里人都不肯给我们这几个妹妹。”
柳成成说着便开始抽泣起来了,委屈巴巴道:“夫君,娘,都说骨肉至亲,我大姐那是一点都不管我这个妹妹死活啊呜呜!”
刘秀才就吃她这套泪雨梨花的模样,跟着打抱不平,“娘,她那大姐确实不仁,还不亲近骨肉姊妹,也不想想她落难时,是谁帮的她?”
柳成成:“是啊夫君~当年我和二姐不嫌弃她,如今她有鱼有冬笋,也不记着我们姐妹的好,就连我爹娘,她都是爱搭不理的。”
“若不是我爹娘离得远,也定会上门找她要个说法的!”
刘秀才越听越觉得有理,直点头:“娘,要不然你去跟县太爷打个招呼?成河旺那厮确实过分了,谁家有好东西不想着自家姊妹啊?”
“县太爷绝对不会允许成河旺家那么伤风败俗的!”
这陈老夫人的男人也是个秀才,祖上还有点小钱。到她嫁过来,家里所有的钱财就全落在她手里了。只是到这一代,她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没一个会赚钱,官也升不上去,家底也被挥霍光了。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连几两的肉都吃不起。一顿三餐都是糙粮,还是她大儿子成了秀才后县里分发的。家里也有一亩田,但收成不好。而且全靠二儿媳一个人干,更种不出多少粮食了。陈老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柳青青和小屠户确实没理。”
她想到冬笋那味,心里痒痒。“一筐冬笋,给外人,不给家里人。”
陈老夫人直摇头,轻捏手上的佛珠,“确实不像话。”
“身为长姐,理应帮扶弟妹。”
“我们家虽然用不着她帮扶,但好歹世代都是秀才,不容许她这般不识礼数的忽略。”
柳成成跪在她面前,听着她从嘴里吐出来一系列的话,不自觉弯了弯唇。她正怨柳青青凉薄无情,正愁没人替自己收拾她,正气她能吃上鱼肉、喝到冬笋汤。自己从年前回来到现在,几个月了,一口肉都还没尝过!“大儿,拿我的手牌去找平头县的正县令,让县令去敲打一顿那小屠户一家。”
“若是不懂何为礼数孝道、姊妹血亲,咱家也可以送两本书让他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