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兄,师傅是太医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判,同代之中医术无出其右。平日里连皇后娘娘也很敬重,今日却……这也太看不起师傅了!”
“你又怎知那位世子妃不是真有两把刷子呢?”
“她?她还没我大吧?”
高陵冷哼一声。“医术研习无止境,你又开始以貌取人了。南疆之地,多的是看似二八年华的天真少女,却熟谙蛊毒秘法之术。”
师兄敲了敲他的脑壳,“真该把扔到南疆游学两载,感受一下她们的厉害!”
永济殿中,王近楼看了一眼温玉汝的方子,又蘸了蘸药汁,心下称奇。靖安帝见他神色变换,蹙眉问道:“如何?”
“启禀陛下,世子妃这方子开得甚是熟练老辣。”
王近楼慨叹一声,“考虑之周到详细,连太医署许多从医十数载的人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药道水准啊!”
“当真?那这药是无甚问题?”
“此方只能退热,却不能根治,而且……其中有两味药,微臣有些不解。”
王近楼沉吟道。奚皇后变了脸色:“怎么会多出来两味不知所谓的药?陛下,阿昱他……”闻言,靖安帝也有些举棋不定。然而,床上的裴昱烧得更厉害了,嘴里已经开始说胡话,苍白的嘴唇衬托得火红的身体愈发可怖。“陛下,还请用药吧,虽然微臣才疏学浅,未能堪透那两味药的用途,但敢说此方绝对值得信赖。”
王近楼看着小皇子痛苦的模样,不忍地开口道,这个王院判倒是个有担当的,裴彦钧暗忖。此事本与王近楼毫无关系,被宣召而来没有怨言便罢,一般的太医那个不是能委婉中庸就委婉中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竟然愿意替玉汝打包票,冒这个险。言辞之中对玉汝还颇为欣赏。药汁喂下去后,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待到了一刻钟后,裴昱的面色竟然安然下来了。奚皇后亲自抱着儿子轻轻摇晃,见他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几乎喜极而泣。“陛下,您看,阿昱是不是比之前舒服一些了?”
靖安帝喜得站起身来,踱来踱去,终于看向了裴彦钧:“阿钧,没想到你这个娘子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有本事!若她真能治好阿昱,朕重重有赏!”
裴彦钧:"那臣弟先替玉汝谢过陛下了,只是她到底年纪小,还需要王院判这等经验老到的前辈多加提点。若有纰漏,还请包涵一二。"靖安帝几百年头一回见这个头硬的堂弟说场面话,十分诧异:“朕真是没想到……你是阿钧吗?莫不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不成?”
裴彦钧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都有什么说什么,跟自己更是直来直去,给他赏赐都得听他挑刺,如今居然说人话了?奚皇后摸了摸裴昱的额头,惊喜不已:“陛下,阿昱的烧真得退了!”
见药汁十分有效,皇后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神色轻松了一些,又望向裴彦钧:“这就是成没成亲的不同了,阿钧这是长大懂事了,还知道护着娘子。”
“……”裴彦钧轻咳一声,矢口否认,“我这是,我这明明是护着自己和王府。”
一开始把温玉汝拉过来,是因为实在忧虑裴昱那小子出事,后来自然又担心她到底才十七岁,若是白跑一趟让皇帝迁怒于她该如何是好。他不过是因为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怎么被这些人说得这么古怪!不多时,温玉汝领着一行人回了永济殿,一进门便看到世子站起身来望向自己。虽然还是一张熟悉的又臭又俊的脸,眼底的关切却也很明显。她微微颔首让他放心。“启禀陛下,玉汝找到了害小皇子发病的罪魁祸首。”
“——是何人图谋不轨!”
靖安帝沉声问道。“正是它。”
温玉汝将手里变得奄奄一息的锦猫举了起来。“这猫身上有什么问题?”
“之前玉汝见小皇子身上有淡色红痕,便怀疑是有人让小皇子接近了不耐受之物——殿下身份尊贵,衣食住行皆由人细心照料,不敢有半点不妥。那他又是怎么得病的呢?玉汝本以为是因为御花园有什么花草让殿下不适,但一番检测后,又询问宫女姐姐,得知御花园近日并没有新出的花卉,殿下往年游逛此地也都安然无恙。那问题只能出在了近日异常暴躁的锦猫身上了。”
温玉汝吩咐了太监一声,那两人便将紫檀猫碗里变色的残渣成了上来。望着这颜色和气味与一般猫食明显异样的证物,靖安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位老先生应当是太医署的院判吧,还请您来辨别一二,这是何物。”
温玉汝眼尖,立刻从王近楼身上的官服服色款式猜出了他的身份。“蜂乳,五味子和土茯苓?”
王近楼讶然。“正是。”
温玉汝点了点头,“有人把这些东西用到了猫身上,让这些猫的皮毛也生出了炎症,又加以遮掩。之后又引小皇子与锦猫玩耍——这里玉汝便该说还有最后一味药了,灰叶铁线莲。便是这一味药,让殿下体内阴阳之气彻底紊乱。陛下或许可以以此为引,来探查此事!”
小皇子数症并发,完全是因为,对他下手的不止一波人。这两拨人分别用不同方式,给裴昱下了东西,又混淆了太医的视听,以至于他们从不同当面切脉的结果都变得不同了。加上畏惧皇权迁怒,愈发不敢置喙了。听到温玉汝一番侃侃而谈,奚皇后又是气急又是后怕,急忙问道:“玉汝,你既然摸到了祸根,可有办法解?”
“有是有的,只是分为两种,一种慢而稳妥,一种快而风险。”
“选稳妥的!”
奚皇后连忙道。她的阿昱已经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还受的起风险呢!温玉汝执起笔,又写下一张方子,却没有先递给皇后,而是给了王近楼。“还请院判大人指正。”
此事由她解决,已经下了太医署的脸面了,自己以后总归是要进此地的,无论如何也该先示个好以表尊敬,免得以后难做。院判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惊讶,皇帝怎么直接对她的方子放心,正常。靖安帝见儿子在温玉汝和王近楼的施针下没了大碍,终于舒了口气。“将猫儿房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