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鲜明清晰剥开在她面前。温玉汝只感慨了一瞬间,便思索起来:“殿下近来用药可有改变?”
“有。”
裴彦钧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你不怕我吗?”
“……说实话,有些怕。”
她回得这么实诚,反而让他轻松起来,戾气散去的脸上,竟然有些虚弱的柔和:“别怕,我清醒过来了。”
温玉汝挪到他面前,替他把了把脉,又听他把新药方说了一遍。方子没有什么问题,近来天气渐热,为了增加解热清心的效果用这药十分妥帖,医官是太医署的,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害人。她在心里轻叹。前世的后来她就曾想过,到底是谁给裴彦钧下了金蚕欺心散。这味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起效的,得长年累月下来,慢慢渗入五脏六腑。所以动手的人定然是王府里能近裴彦钧身的。她曾猜测过是王妃。但说实话,冷眼旁观,王妃作为世子的继母和姨娘,虽然有些龃龉和私心,但不可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给世子下毒,她替世子请医诊治也算尽心。毕竟,世子出了什么意外,宁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物。更何况,金蚕欺心散那等冷僻古怪的秘毒,也不像王妃一个被世家严格培养的贵女能接触到的。温玉汝从自己的香囊里拿出一支清心香,点了起来。“此事古怪,不能轻易声张,先不要叫太医。”
裴彦钧道。温玉汝也不想声张,世子去她娘家吃一顿饭就变成这样了,好一顶明晃晃的黑锅,直接就悬在她头顶了!可是今天裴彦钧用饭时她都先仔细试了,应该没问题才对。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铍针展开,玉指如飞,裴彦钧敞着怀,望着她精准地将针扎入自己的期门、章门二穴,手法不比太医署的老头差多少,挑了挑眉:“娘子,你的医术恐怕不像你说得那样,只是略懂一二啊?过谦了。”
这人都已经气若游丝了,居然还不忘堵她一句,让她说什么好?“好吧,妾身确实小有所成,只是中川杭氏毕竟敏感,我平日里不敢招眼。”
温玉汝聚精会神地施针,柔软的手又不时地在他身上各处按压一下,询问:“这里酸吗?”
倒是有模有样。“有一点。”
裴彦钧的目光落到她的脖子上,“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愿意为我施针?”
……她还真想撂挑子不管,这不是怕他真是在温府吃坏了吗?何况,行医十载,亲眼看着他发病的模样,实在没法完全无动于衷。不为他解毒,为他舒缓总是可以的。“殿下连小金库的钥匙都给我了,我自然不会轻易记仇。”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裴彦钧也不以为意,伸出不老实的手指头,往她鬓角一划:“擦擦汗,你的汗都要滴我身上了!”
这事儿精,怎么这么多讲究!“殿下,我还没嫌弃您满身臭汗呢!”
累得要死的温玉汝翻了个白眼,“妾身忙,劳驾您给擦擦?”
她只是下意识怼回去,却没想到裴彦钧竟然真得从床边小柜里摸出张丝帕来,替她仔细擦去了脸上的汗。温玉汝简直像见了鬼,浑身一僵,连忙按住帕子自己擦起来。被这祖宗伺候,总有种会折寿的受宠若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