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陆敏别的不会,有一个优点,便是很会钻营,或者说,很会来事儿。
他结交的人都是长安权贵,几乎是每一家的座上宾,他妙语如珠,琴棋书画精通,大家也乐意请他为自家宴席增光,所以陆敏消息灵通,总能提前知道些乱七八糟真假难辨的消息。
按理说,陆敏不应该禁止陆惟与邦宁公主往来,反倒应该鼓励赞许,乐见其成。
但他说得如此笃定,显然从不知道什么人口中听见一些风声。
而从陆敏交往的圈子来看,他这话的可信度,应该还是有的。
加上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陆惟觉得有必要寻根究底一下。
“我今日回陆家住。”他对陆敏说道。
陆敏皱眉,却显然不太欢迎。
“家里没有准备,怕是没有空屋了,你在京城不是有宅子吗”
“父亲,”陆惟特地在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若我去陛下跟前说,久未归家,家里却连一张床都容不下,您觉得陛下会对您如何看”
陆敏大怒,这竖子竟敢拿天子来要挟他
“你要回便回,别扰了家里人的清静就行”
扔下这句话,陆敏拂袖而去,陆惟则施施然走向陆无事他们,让陆无事先去陆家告知一声,他晚点再过去。
陆惟要回来住的消息很快在陆
家炸开了锅。
陆家没有分家,陆惟回来住,似乎是很寻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住过了,以至于原本应该留给陆惟的院子,现在也已经分成两半,给陆敏的另外两个女儿居住。
然而陆惟如今的身份,又容不得陆家轻忽怠慢。
掌管家务的金氏不得已,去请了已经很久不管家的何氏问计。
何氏闻言也很头疼,最后总算兵荒马乱地临时收拾出一个客院,权当是安置贵客的办法。
陆家上下因此都被惊动了,人人都知道高升大理寺卿的陆惟即将回来的消息。
何氏咳嗽两声,打发走第三拨过来打听消息的女人,烦不胜烦。
旁边少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若不行,阿娘就闭门谢客,别再见他们了,左右您也没有管事,即便出什么岔子,也怪不到你身上。”少女劝道。
“那不行,你阿娘我毕竟还担着个正室夫人的头衔。”何氏摇摇头,“再说了,以陆惟如今的身份,若让金氏出面去接待,必然是侮辱和怠慢,届时不单是我个人的事情,也是整个陆家的事情。内讧再闹到外头去,惊动天子,更是麻烦。”
少女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起要回来住了我想像他那样自由自在而不得,他却反倒往里跳”
“嘘,”何氏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这番话在外面可不兴说。”
“女儿自然知晓,我只是好奇,他往常回京,从来也不上门的,会不会这回是高升了大理寺卿,想着与父亲大人平起平坐了,回来耀武扬威的”
她说到这里,脸上却没有反感的神色,反倒是有些看热闹的蠢蠢欲动。
何氏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嗔怪一眼。
“也许是你父亲有什么事情,召他回来商议。”她顿了顿,也有些疑惑,“说起来,四郎也到年纪了,说不定为了他的婚事。”
陆惟在陆家居长,但在家族里却行四,所以外人一般以郎来称呼,久而久之,家里人也跟着喊,而陆惟底下的弟弟们,也就索性按照家族排序来,以免混乱。
陆敏一共有五子三女,外头说不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这也不稀奇,毕竟他的风流名声在外,长安无人不知,但陆惟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也不太好绕过他,虽说不是一定非得按顺序来,但作为父亲,陆敏再不关心这个儿子,也得表示一下。
母亲这一说,少女才发现,自家这位兄长,的确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甚至比时下普遍的年龄还要大一些。
自己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要嫁过去,而家里其他兄弟姊妹,有的定亲还未成婚,有的年纪小还未开始物色,唯独陆惟,一枝独秀,孤零零的在外头支棱着,确实有些奇怪。
“以兄长的才貌,又是如今身居高位,父亲恐怕左右不了他的婚事吧,怕不得陛下赐婚才行”陆一娘也是有几分见地的。
“无论如何,你父亲总该问问的。”何氏不知
道陆敏对陆惟说的那番话,自然也就想不到真正的缘由,她摇摇头,“他平日对这个儿子疏于过问,如今倒是想起来了,希望陆惟来了,这家里的其他人不要生出多余心思,否则真是没个安宁了”
陆惟母亲死后没多久,陆敏就续了萧氏为继室,萧氏留下一子,陆芩和陆蒿,在生陆蒿时难产而亡。
这何氏是陆敏的第三任妻子,她家世平平,不像陆惟生母和萧氏那样出身世家,起初何氏也曾为陆惟容止所倾倒,对能嫁入陆家充满憧憬,哪怕是续弦,如陆敏这样的家世和外表,也有许多人家前仆后继,愿意与陆家结亲。
但何氏年复一年,在看清陆敏的真面目,又大闹了一场之后,就彻底对当家主母这个角色失去了兴趣,她将管家权交出去,自己深居简出,养育女儿。
如今管家的金氏,是高句丽人,也是早年被陆敏宠爱过的妾,但她毕竟没有扶正,像陆惟回家这等大事,她就得来请何氏帮忙出面。
就像何氏说的,她不愿意管,又不能不管,毕竟陆家荣辱也与她有关。
不唯独何氏母女在讨论此事,陆家其他人,也都在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