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出身寒微,但这些天也经历跌宕起伏,多多少少都能明白一些。
平时官驿外面就有兵卒守卫,那么多天也没出意外,本来不需要再这么严阵以待。
崔千是方良的左右手,麾下名义上能指挥秦州所有府兵,王二也是知道的。
他突然间带着这么多人去官驿,明显非比寻常。
经过那天与公主的深谈,不妨碍他将事情尽可能往坏处去想。
“我们绕到后面去。”
那里的防守相对薄弱。
“待会儿我一声令下,你们就跟我冲出去,先将他外面的人打乱阵脚再说,如果里面的人出来,我们打不过,就及时撤退。”
王二压低声音嘱咐,他带来的人早就有所准备,个个
() 应是,都抓紧了手里的武器。
赵大同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手肘捅捅他。
“我算是明白了,你想来个英雄救美是吧?好家伙,之前我说要尝尝公主滋味,你没跟着起哄,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闭嘴!()”王二低喝,“赵大同,现在不是能说笑的时候,你要不能跟着我们行动,就自己先走吧,我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
赵大同只好悻悻住口,却还是没走。
在方良和崔千的计划里,在他们出兵镇压的前后,陆惟等人是肯定会去伺机救公主的,所以为防万一,方良让崔千到官驿,先一步把公主杀了,再将被关在官驿的那一部分公主的人也一并清理了,等收拾了流民军,就可以将一切都推到流民军身上,为自己正名。
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崔千得令之后,没有耽误工夫,一路马不停蹄抵达官驿。
他并未拿大轻敌,公主倒也罢了,和她一块被软禁起来的人,虽说武器已被缴走,但生死关头他们肯定会奋起反抗,所以崔千带的这二十余人,都是亲兵精锐,不说以一敌十,以一敌二三,也是没问题的。
崔千从刺史府过来,周逢春自然也告诉过他,公主可能会武,毕竟从冯华村逃走之前,周逢春可是亲眼看着公主骑术精湛,身上还挎着把剑的,虽说后来公主在小黑屋里给陆惟解围的那一幕他没看见,但知己知彼,该说的细节他都给崔千交底了。
一个陆惟会武,可能武功还不下于自己,崔千已经见识过了,再来一个公主也不稀奇。
所以让二十亲兵将官驿团团围住之后,他就一手按在刀柄上,抬脚跨入公主所在的院子。
房门大敞,公主人就坐在正房门口,书案上还摆着一把琴。
公主在崔千亲卫围住官驿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料到自己的命运,与其等崔千进去抓人,闹得鸡飞狗跳,不如自己体体面面,主动把房门打开。
如此乖巧,如此配合。
她甚至还在古琴上拨动两三下。
零碎不成音。
很可惜,公主想道,自己要是会弹琴,就可以此情此景来一段,显得更悲壮些。
但他们家那些雅乐诗词的天赋,似乎都长到她那早死的弟弟身上了。
崔千踩在院子石砖上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早知今日要杀公主,不如让人先下迷药,会更省事些,也不必浪费他亲自过来一趟。
但他也知道,方良在对待公主的处理上,颇有些摇摆不定,直到前一刻才最终下令,让他过来杀公主。
崔千能理解,因为公主的存在,是一个极好利用的名分,一般公主也许不会有这样的作用,但这位邦宁公主在柔然待过十年,又是当今皇帝派人请回来的,从道义或身份上,都能要挟皇帝和人心。
但他们现在还未完全掌握局势,跟何忡会合之后情况会如何也不好说,公主也不是孤家寡人,她身边是有人要营救她的,这就
() 使得公主变成一个烫手山芋,捧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如今方良下定决心舍弃公主这颗棋子,便是怕夜长梦多,隐患重重,一个死了的公主,尚且还能被他们拿来用用,但一个活着被救走的公主,就完全无用了。
崔千随即又想起来,公主的剑早就被收走了,她两手空空,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趁手的家伙,总不能抄起眼前的琴来砸人,那样即便争取了一息半豪的工夫,又有何用呢?
如此一来,他暗自松了口气,却还是出于谨慎,离公主五步之遥就停住,目光气机已经锁定了她周身范围。
“崔司马,你来得正巧,我正想问问,你会弹琴吗?”
公主好似没看见他杀气腾腾的架势,巧笑嫣然问道。
崔千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打算,他冷冷看着公主。
“不会。我此来,是想麻烦殿下一件事。”
“要我的人头是吗?”
公主又拨弄了一下琴弦。
崔千:“不错。”
他也不意外公主会察觉,毕竟不太聪明的公主,是无法在柔然度过十年的。
可惜他们注定是敌人。
公主:“我知道你非要不可,但我又不想给,怎么办?”
崔千:“殿下如今有两个选择,体面的死,和不太体面的死。”
公主惋惜道:“我原也想为崔司马弹奏一曲,可惜我不会弹琴,若是陆惟在此,一定能明白我想弹什么。”
崔千抽刀出鞘!
他从来没有动手之前废话的打算。
事已至此,既已下定决心,磨蹭工夫只会丧失时机,往往反胜为败就在于此。
公主还在说话:“你怎么不问我想弹什么?崔司马,你和方良有没有想过,你们杀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