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和车夫。
公主走得很慢,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走累了。
车夫倒是能走快,但他也不敢走快,时不时回头看公主,又不敢上前搀扶,一脸纠结。
苏芳和马车已经不见踪影,但那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公主没事。
李闻鹊狠狠松一口气,翻身下马,大步流星上前。
公主也看见他们了,也许是走不动路,她停下来。
“殿下,您没事吧?!”
李闻鹊喊道。
公主面色怏怏,有气无力点头。
“没有大碍,苏氏方才将我们撵下马车,她自己则驾马车跑了,李都护现在派人去追的话,也许还能追上。”
李闻鹊料到了。
数珍会在此地的势力已经被清剿得差不过,苏氏孤身一人,为了方便逃跑,肯定不会继续带着公主,不然诸多麻烦,最后她自己也未必跑得掉。
李闻鹊让部将带着一些人先追上去,又对公主道:“殿下受苦了,还是先回城再说,臣仓促赶来,没有带马车,殿下若不弃,就骑我的马回去吧。”
公主看了看李闻鹊油光水滑的好马,又看了看后面陆惟胯||下的普通马。
“不劳烦李都护了,不如我就骑陆少卿的马,陆少卿可方便吗?”
李闻鹊:?
陆惟:……
李闻鹊应该是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果断不再坚持。
“二位是共骑,还是,陆少卿,我再找一匹马给你?”
陆惟:“……有劳李都护了。”
虽然美人在怀,是许多男人心中的梦想,尤其怀里的美人是公主时,这种爽快感肯定会加倍。
但陆惟不在这些普通男人之列,他不仅不想去占这个便宜,反倒还要多想想公主是不是要占他便宜。
他也懒得跟李闻鹊解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公主并驾齐驱。
李闻鹊不太放心让部下去追苏氏,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为好,就留下十几人护送公主和陆惟回去,他自己则去追马车了。
“苏氏与我说了都护府案件的内情。”公主开门见山。
陆惟不意外,公主主动被苏氏挟持出城,两人一路上肯定说了什么。
“殿下相信她的话?”
公主柔声道:“我相不相信不重要,这件案子与陆郎想要调查的沈源案有关,苏氏既然肯交代,哪怕九假一真,我便要与你说,也算是回报陆郎对我的一片真情。”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真情,
说得跟真的一样。
公主的嘴,
骗人的鬼。
陆惟抽了抽嘴角,没有反驳。
“劳殿下惦记,愿闻其详。”
根据苏氏的说法,起初,她奉命潜伏到都护府的目标,是李闻鹊。
李闻鹊是被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人,他感念皇帝知遇之恩,也只忠于皇帝一人,对其他势力的拉拢都不放在心上,这样一个人,到了张掖,只要腾出手来,发现数珍会那些勾当,就一定会出手清理。
但他们不能直接刺杀李闻鹊,因为李闻鹊本身骁勇善战,身边部曲也都是从战场厮杀过来的,忠心耿耿,很难刺杀成功,一旦失败就会打草惊蛇,所以苏氏设法进入都护府,在后厨打杂,准备伺机下手。
下手的机会不好找,因为李闻鹊也不是毫无警惕心的,孙娘子管着后院,但孙氏是个乡下女人,见识不高,初来乍到压不住人,李闻鹊又另外排了身边的老仆去接管灶房,苏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只能去打扫劈柴,哪怕厨艺好些,别人也不会让她上手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小后厨也有想要出头的刀光剑影。
苏氏只能蛰伏下来,一边让周逢春接近眉娘,一边暗中等待时机。
周逢春固然是个废物,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像他那死去的爹沈源,但他皮相还是不错的,加上身为大夫,雪中送炭那件事,令眉娘献上芳心,继而死心塌地帮周逢春传递消息,什么孙氏喜欢拜佛,孙氏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孙氏跟李闻鹊关系并不亲近,两人十天半月才敦伦一回,李闻鹊经常住在军营里,不是个沉溺女色的,他一心一意建功立业,心思都放在治军和打仗上,孙氏只是应元配之情才打过来打理杂务的……等等等等。
这些消息零零散散通过眉娘,传到周逢春,又传到苏氏这里。
苏氏渐渐对李闻鹊身边的关系有所掌握,并由此萌生一个计划。
“她想让孙娘子给李闻鹊下毒?”陆惟挑眉。
“不错,她借着孙氏去玉佛寺上香的机会,找人与之接触,给孙娘子开了难以抗拒的条件。”
孙氏出身寒微,性情怯懦,但又是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
她这辈子的指望都在李闻鹊身上,也只能依靠李闻鹊,可是她即使跟随过来上任,也跟李闻鹊聚少离多,没有子嗣,她又年华老去,晚景肯定凄凉寂寞。
而且李闻鹊是一个爱名之人,他不愿意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不可能对孙氏有过分宠爱,孙氏在李闻鹊这里得不到任何精神慰藉,反倒是如果李闻鹊死了,她作为无子之妾,是可以再嫁的。
苏芳就让人就告诉孙氏,如果她愿意办事,可以给她一笔巨大的财物,事成之后,再为她修改户籍,找一户富户人家入籍,作为别人正儿八经的女儿,再风风光光出嫁,也不必再去当妾室。
数珍会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他们为了让孙氏安心,连她再嫁的人选都定好了,虽然不是李闻鹊这样军权在握威风八面的将军,可也是家资富裕,人品不错的商贾人家,保管让孙氏能抛弃过往再世为人,不必在这里虚度光阴,做无名无实的当家娘子。
孙氏从一开始觉得惊慌荒诞,到后来逐渐心动,自然经历了一番剧烈挣扎。
促使她同意的,除了最现实直接的诱惑之外,还有一件往事,那就是她在老家时,曾经因为嫉妒元配夫人的儿女,干过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情,虽然后来也没造成严重后果,那一双儿女也还活得好好的,但孙娘子自己做贼心虚,时常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