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位人影。
怎么这么巧?
她这里有一位客人,也是从小地方出身的穷苦书生,凭靠着双脚,走了几个月才来到锦里考试的。可惜并没有考出什么好成绩,一官半职都捞不到,要不是通过关系,在一位官老爷名下的庄子上做着账房先生,只怕是得灰溜溜离开锦里了。
落魄书生,现实里看不到希望,难免会来到这美人乡中借酒消愁。
对于这种人,石娘向来没有什么同情心,甚至连分关注也不会多分一点。毕竟,她是来赚银两的,落魄书生四个字注定了此人没有多少钱,没有钱就是对她无用。至于同情,有什么好同情的?书生再惨,能有她们这种流落到园子里的姐妹儿惨?
他再苦都是个男子,还是一个能读书、能有机会考试做官的男子,但这一点,就胜过世间诸多的苦难人儿。石娘觉得自己有那闲时间去同情这样的人物,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让这些人给自己更多的钱,趁自己现在还年轻,早点脱离这种地方。
可偏偏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他花了钱来找她,却并没有像其他客人那样猴急的就要到榻上去,也没有动手动脚,反而是将她视作外面清白娘子一样,同她聊天,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他说,他欣赏石娘,觉得她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明明脚下一片泥泞,却还是努力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这样的话,石娘的内心如同石子投入水里一般荡起了涟漪。
随后,书生还为她画了一幅美人图,称她冰肌玉骨,又将她比作流落人间的受苦仙子……
石娘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仙子,可那是人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珍贵的。
她不是可以用金钱就可以糟践的姐儿,她是值得文人为她写诗、作画的女子。
那天晚上,落魄的书生给她讲自己的理想,给她讲自己怀才不遇的痛苦,给她讲他一路上所遇见的人事物……在那些讲述里,石娘看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她仿佛见到一个孩子如何读书成长,如何被家人疼爱,又如何受挫、痛苦,最后,那些所有的形象都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明明他在讲痛苦,她却感受到了嫉恨,如果,这些经历是她的……
她忽然就理解到了他的怀才不遇,因为她也一样,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珍贵的,却不得这个世界善待的可怜人,但他又比自己好上那么一些,最后这点嫉恨化作了她内心宽容与怜悯。
她冷漠的心,第一次松动了,她不爱他,可是她怜悯这位书生。
“你说的这位书生,可是右脸颊长了一颗黑痣?”
石娘问的时候,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她既希望对方承认,又希望对方否认,最后自己也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受。
“你见过他?”
苏荷没有直接答有和没有,但是她的反问却坐实了答案。
石娘脸色微变,忽然后怕起来。
她不知那书生还有这样一桩故事,那日之后,她便与书生的来往频繁,书生没有钱财,有时候她会偷偷瞒住春花婶同他幽会,那书生每次见她,眼中都带着怜惜,不知一次的向她说过,可恨他现在没有什么本事,手上也无金钱,不然一定要为石娘赎身,不再让她受到这样的苦楚。
前几日,他忽然同她商议,他的东家那边有路子能让他做个官爷,但是需要钱财打点,他想要早点做官之后为石娘赎身,却为钱所困,无可奈何。
他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石娘着想,石娘也刚好想要逃出这个火葬场,便想拿出她多年的积蓄帮助书生做这个官,待到他有了出息,将她赎走,从此也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那些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想要这样潇洒的给出去,石娘还是觉得心痛,于是那天并没有提这个话,这些天里一直在纠结,本来想着下一次见书生就把这件事告诉他,此刻知道苏荷资助的书生就是这个书生,石娘瞬间清醒过来。
那书生明明接受过一个娇女郎不菲的资助,居然还给她说一路艰难,无人帮助,若真有人帮助,未来一定重谢。若自己真如娇女郎一般,资助他,现在的下场不是和对方一样吗?到时只怕连个名字都没有。
女郎好歹还有家族父母的帮助,她若真的倾尽所有,谁又能帮助她呢?
经历过苦难,深知自己没有能力去走错路的石娘此刻只觉得庆幸。
还好,她在把钱给出去之前遇到了这位娇女郎。
【石招娣清醒值+50,累积清醒值150】
【你这招可以呀,怎么她就突然给清醒了?还清醒这么多呀!我从来没有见过清醒这么快的恋爱脑,这还真的是恋爱脑?】
系统三三三都要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恋爱脑清醒的这么快,苏荷不就是学习恋爱脑诉了几句苦吗,居然有这样神奇的效果,恋爱脑直接都清醒过来了。
苏荷对这样的变化并不意外,淡定的说道:
“她是受过苦的姑娘,爱情美不美她不知道,但生活有多苦,她却是一清二楚的。现在还没有给那书生投资,还没有套进去,正是随时能离开的时候,她自然会第一时间选择离开。有时候付出的太多,不甘心也会让人不得不爱下去。”
系统三三三不能理解,他觉得人的爱情太复杂了,他真的理解不了,只有尴尬一笑:
【你还挺懂爱情的。】
苏荷没有理会他,她不是懂爱情,她是懂人性。
所以她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找石娘。
“你要找的这个人,的确是我的客人。”
清醒过来的石娘看着苏荷,眼睛里浮现出了然。
怪不得呢,她就说这样一位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怎么会来找她这个风尘女子,原来是查出了心上郎来了牡丹园找姑娘,专门来找她了。
却不知,她又是送黄金,又是送上真心,对方背地里却又是另一幅嘴脸。
不过看在苏荷来找她,反而帮助她没有讲钱打进水里,石娘决定也帮这位姑娘一把,便直白说道:
“既然你来了这里,也该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来我这里的人都是做什么的。这位书生,非良人,女郎还是早日看清为好。”
“他真的来了这里?”
苏荷脸色黯淡了下来。
“你都能找到我,想必,你自己内心是有答案的。”
苏荷苦涩一笑,停止的腰背都颓丧了一些,好半天,才带着几分不甘心问:
“那他……可曾提起过我?”
“傻姑娘,”石娘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怜悯,“他说他一路艰辛,无人帮助,要是有人帮助,他一定想尽办法来为我赎身。”
听到石娘清醒值增加五十的苏荷并不担心对方心动,所以配合的低下了头,一副表情暗淡的模样。
“他当真这样说?”
“说是这样说了,你帮他,他尚且如此,我怎么敢信他真心对我,想为我赎身呢?想来,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免费和他在一起,还要拿我卖身得来的钱财为他的前程铺路罢了。也只有你这种娇女郎,没吃过生活的苦,才敢信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