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嫉妒他,明明那么平庸,那么丑陋,但齐川、江岭、孟州……人人把他当宝,人人宠着他,爱着他。我所有可望不可及之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平常、很平常的东西罢了。明明……明明我比他聪慧,比他乖顺……”
“不是的……”
你也有很多人喜欢,钟遥心道。但顾怜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你知道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也不需要钟遥回答,顾怜接着道:“他和你们一样,查到了五越陵有药童的消息,误以为我也在这里,所以就过来找我……”
顾怜忽然怒道:“蠢货,愚不可及!”
钟遥怔愣,他忽然明白,顾怜并不需要他回答,只需要他听着就好。
顾怜的情绪须臾又冷静下来:“你说,他为什么不听他父亲的,好好待在南庄,好好做他的南庄主,为何……他为什么非要管这件事呢?”
不是的,钟遥默默道,孟宜不是非要管这件事,他是真心将顾怜当成朋友,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他误入歧途。
但钟遥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这是他和师父的暗号……
看来是师父来了,在催他回家,钟遥犹豫片刻,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阿怜,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是我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顾怜声音低不可闻:“我是沈暮才……”
门外布谷声又响起,钟遥没有听清顾怜的话,最后道:“节哀顺变!”
他一出门就被褚平拉到了僻静处训斥:“阿遥,你这次太胡闹了,孟宜死了,江岭差点疯了,要彻查此事,你若是被他们发现,有理也说不清了。”
钟遥却是满脸怔然:“师父,阿怜他……”
不是错觉,刚才走出房门时,钟遥听到顾怜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直到现在,似乎还能听到房间内断断续续的哭泣。
钟遥的心顿时生疼,他从来没见过顾怜这么失态,这样难过。
不行,他要回去,钟遥转身就想走,却被褚平一把拉住。
钟遥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师父,只见师父满脸复杂:“他性子要强,一定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你现在过去,他定以为你在看他笑话。”
褚平很早就来了,顾怜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褚平现在心里很是复杂,就好像有一日,他忽发现,一个恶贯满盈之人,居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种感觉,很是矛盾,但不可否认,褚平内心对顾怜的厌恶,不由少了许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怜的房间,转身道:“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罢第一次不顾钟遥的犹豫,强行拉着他离开了。
“师父……”
钟遥极为忐忑,他知道师父不喜欢他和顾怜接触,但作为兄长,他总是放心不下。况且这次也不关顾怜的事。钟遥觉得顾怜再心狠也不会对孟宜下手。
褚平叹了口气,第一次没有回应钟遥。
他心中正思考,孟宜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褚平怀疑,可能在嘉阳派之时,孟宜就已经猜到,与顾怜合谋试炼药童的另一个人,是卫梁。
不仅是为了顾怜,也为了劝自己师叔回头,所以孟宜便带着少量人马到了五越陵。
可他没想到,昔日对他疼爱入骨的师叔,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丧心病狂。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证,卫梁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杀掉了那些药童,还借用陵墓中的机关将前来阻止他杀人的师侄残忍杀害,最后带着心腹撤出此地。
可怜可叹……
不过,既然知道了仇敌,那褚平就不会心慈手软。
他们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在篬蓝教内最默默无名的卫梁居然是“药童案”的元凶,后其又引诱顾怜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褚平在得到证据的那一日,牙都快咬碎了。
他匆匆给宋子殷寄去一封信,说明缘由,便决定亲手去杀了卫梁。
“师父,不如等爹的回信吧!”
钟遥小心翼翼从旁边劝道。
说不难过是假的,钟遥现在脑袋已经一片混乱。
在篬蓝教中,除了顾怜外,就卫梁师叔对他最好,亲自指点他武艺,教导他如何当好右护法。
如今,卫梁师叔却是药童案的凶手,钟遥只感觉受到了很大的欺骗。
“不用!”
褚平断然拒绝,宋子殷行事有太多顾虑,若是知道,也只会将卫梁交给篬蓝教处理。
但褚平可不信任他们,特别是顾怜说的那张神秘的药方,褚平觉得,既然现在只有卫梁知道那个药方,那他不如直接杀了卫梁,销毁药方。
没有了药方,他倒要看看朝廷还拿什么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