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不管多少次,顾怜都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接触,他伸手想要推开,忽然那股温热却主动消失了。
顾怜还未睁眼就被迫不及待的润儿拉住手往前扯,他无奈一笑,不自在地挣脱开来,随后便不紧不慢地跟在润儿身后。
这样瞧着倒像是在街上漫步的贵公子,润儿看得捉急。
最后似乎实在没办法,润儿跳着脚在顾怜身边催促道:“走快点,走快点啦,万一被别人认出我不是小瘸子,不露馅了”,他压低声音,还不忘用小手挡住自己的脸:“快点啦,被认出来我会被打的……”
顾怜冷哼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但他好歹也没说什么,脚步也慢慢加快。
等回到破庙,顾怜更是满脸不耐烦地将袖中的铜板直接到了地上,他就知道,每次润儿为了减轻负担,总会想办法把铜板塞到自己身上。
润儿迅速扑到地上把铜板一枚一枚捡起,并习以为常地左右环顾,直到注意到庙中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但嘴里却抱怨不已:“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你就不能递给我嘛。”
话虽然如此说,但等捡起所有铜板,润儿便将自己身上的铜板也拿了出来,细细数完,这才兴高采烈道:“哇,今日我赚了二十一文,我从来没赚过这么多铜板……”
呵,是骗吧,顾怜靠在柱子上暗道。
看到旁边这人完全不理会自己,润儿也不生气,他犹豫片刻,从铜板堆中数了五枚铜板,伸手递到顾怜面前:“喏,这些给你,算是谢谢你帮我啦!”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这个顾怜就满腹怒气,若不是饿肚子的滋味太过难受,他才不会和润儿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看着那些铜板,顾怜只觉得无比嫌恶,他冷冷一笑:“不用了,你自己讨来的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这样一来,润儿帮他找活计和给他吃东西的恩情也算清了。
润儿见怪不怪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怪哥哥脑子是怎么想的,要馒头不要铜板。要知道那些铜板可是可以买很多馒头呢!
他歪头悄摸摸瞅了顾怜一眼,发现怪哥哥又在盯着蜕皮的手背瞧,不禁有点心虚。
这也不能怪他呀,明明是这个怪哥哥想要赚钱,自己可是千找万找才为他找了这份替别人洗衣服的活计,既轻松又可以赚铜板。
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呢……
这还是他装可怜卖委屈那些大娘才把这活计交给他的。
结果呢,怪哥哥不仅洗不干净,还把自己的手给揉烂了。
虽然心里嘟囔,但润儿想了想,还是依依不舍地从自己胸口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仰着脑袋趾高气昂地走到顾怜面前:“给,这可是治伤的药膏,很管用的,我都不舍得……”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木盒就不见了,润儿低头一瞧,怪哥哥正拿在手中把玩,还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木盒,伸手抹了一大勺。
润儿心中滴血,这药膏他还舍不得用呢。
顾怜暗中打量着润儿的神色,看到他的目光黏在木盒上不动弹,不禁暗笑。不过他也不是逗孩子的人,佯装抹药实则指头都没碰到药膏。
“行了,收起你小家子气的样子”,顾怜“砰”合上木盒,将此物递给润儿。
这次居然没有扔,润儿怏怏放下举起的双手。
误以为顾怜舍不得用,润儿摸了一把红红的眼圈,狠着心道:“你用吧,我不心疼,用多少我都不心疼,呜~”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逗得顾怜乐不可支,随即他细细摸着木盒,眼中意味不明:“这东西谁给你的?”
润儿被他这正经的语气惊地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怪哥哥长得很好看,但每次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润儿心里就怕得不行。
但他是谁,他可是纵横嘉阳城内外的一霸,润儿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小声答道:“是神仙哥哥给我的……”
提起这个“神仙哥哥”,润儿眼睛亮了,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兴冲冲凑到顾怜身边讲道:“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神仙哥哥,他每年都在城外施粥。那粥,又白又多,哇,满满一大碗,都是香甜甜的大白米。”
呵,不就是宋棯安吗?
顾怜摸着木盒上清晰可见的嘉阳派图徽,冷冷嗤笑一声。
嘉阳派就是喜欢做这些表面功夫,特别是宋子殷,为了替自己儿子杨名造势,这些年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这才让宋棯安得了一个“仁医”的虚名。
顾怜瞄了一眼旁边的润儿,此时他正念念不忘那碗美味的大白粥,一直絮絮叨叨地念叨着。顾怜听着很刺耳,忍不住打断流着口水回忆往昔的润儿:“哦,难不成比我好看?”
润儿转头眼巴巴瞅了顾怜一眼,满脸为难,好一会顾怜才听到他小声嘀咕:“不一样的,神仙哥哥是会发光的……”
虽然他承认怪哥哥也怪好看的,但神仙哥哥可不是一般人,除了有甜甜的白粥,神仙哥哥还会仙术,很神奇的仙术。
润儿还记得去年有一个大爷,满身长着可怕的脓包,留着腥臭的汁水,路过的人都远远避开,生怕沾上一星半点。但神仙哥哥一点都不嫌弃,他伸手点了几下,那些脓包就“噗噗噗”掉了下来。
那个大爷临走时千恩万谢,还不停磕着头……
旁边的大人都说,这是神仙的仙术。
润儿深以为然,那么可怕的大包,也只有仙术才能治好了。
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润儿还记得姐姐抱着自己去城外时,神仙哥哥也是那样,毫不嫌弃地握着他脏兮兮、满是裂痕的小手,然后轻轻地把凉丝丝的药膏抹到他的手背上。
说话也轻言细语,声音也特别好听,就像黄鹂在唱歌。
“噗~”
顾怜听着润儿手舞足蹈的形容,忍俊不禁。
这一点他同润儿的想法出奇地一致,宋棯安可不就是一只鸟,一只被关在笼内的金丝雀,天真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