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年三十,就是大明群臣和京师百姓们,最最最紧张的一天。
因为强大的大明,就如同嘉峪关那永不陷落的城堡一样,从外部无法攻破,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从内部崩塌。
因为这一天,是稽王世子朱见深,前往泰安宫贺岁的一天。
这一天是所有朝臣们都心惊胆战的一天。
景泰二年的时候,稽王妃和陛下似乎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但好在有汪皇后居中周旋。
因为大明所有人都知道,朱见深在长大,他现在已经七岁,四尺有余,相貌堂堂。
稽王府的阴盛阳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朱见深的性情,他既不狷狂,也不贪嗔,更不刁滑,见到谁都是一团和气,恢恢有人君之度。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这一句恢恢有人君之度,吓得孙太后,想要请朱见深的亲生母亲周氏回稽王府。
因为周氏性情不堪,善妒狷嚣,钱氏教出来的孩子,有人君之度,周氏教出来的就应当不会有人君之度了。
朱祁钰没有批准让周氏回稽王府。
朱见深行了一个大礼,中气十足的说道:“臣王世子朱见深,拜见叔父,叔父圣躬安否?”
“朕躬安,免礼。”朱祁钰坐在泰安宫的宝座上,满是笑意的看着朱见深,问道:“近来学业可好?”
钱氏拉着朱见深来的,听到陛下询问,赶忙说道:“禀陛下,濡儿的算学最好。”
“算学好?不错。”朱祁钰听闻也没有再追问,示意兴安看赏。
朱祁钰每年都给朱见深准备了过年礼,这一次是一台水力钟和摆钟,这台摆钟是朱祁钰现在手中最小的一台摆钟,大约鸟笼子大小。
平日里计时,完全够用了。
朱见深曾经在朱祁钰的桌上见过水力钟,对那台水力钟极为好奇,他看到那两台钟表,眼神明亮,俯首说道:“谢叔父恩赏。”
朱祁钰看向了稽王妃钱氏,问道:“稽王妃,王府用度可还够用?”
朱祁钰给稽王府定俸万石,折银价为五千枚银币,能养五个于少保九重堂的用度。
朱祁钰并没有对稽王府折钞。
当初稽戾王还是皇帝的时候,对郕王府的定俸也是一万石,但是折钞七成,也就是一年有一千五百枚银币的俸禄,就这还领不满,多有亏钱。
“禀陛下,完全够用了。”稽王妃钱氏不知道为何陛下突然问起这个,赶忙回答道。
朱祁钰斟酌了许久,泰安殿内,一片安静,他坐直了身子说道:“那个钱雄,接入稽王府吧。”
“啊?”稽王妃听到陛下谈起钱雄这个名字,面如土色,但是随后听到是接入稽王府,重重的松了口气,俯首说道:“谢陛下隆恩。”
钱雄何人?
钱氏的父亲名叫钱贵,钱贵把女儿嫁出去之后便逝世了。
稽王妃钱氏有一个哥哥钱钦,一个弟弟钱钟。
兄弟二人扈从明英宗朱祁镇出征,都死在了土木堡之变之中。
钱钦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刚出生不久,就一命呜呼,钱钟只有一个遗腹子。
这个钱雄就是钱钟的那个遗腹子,今年五岁。
稽王妃钱氏的父亲、兄长、弟弟都已经去世,钱氏只剩下钱钟遗腹子、侄子钱雄,这一个亲人了。
就连养在钱氏膝下的朱见深,也不是钱氏的亲生儿子。
稽戾王伏诛,钱氏满门上下对钱雄这个孩子,避之不及,稽王妃钱氏只好养在王府外,两头奔波。
兴安对稽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钱钟。
朱祁钰最后还是决定让钱氏接到王府,省的两头跑。
“叔父,臣平日里能去讲武堂玩吗?”朱见深俯首说道。
这是上一次朱见深见他叔父的时候,他叔父答应的事儿。
但是景泰三年,朱祁钰人在南衙,这景泰四年过年的时候,才算是见到。
朱见深心心念念。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随时可以去。”
“谢陛下。”朱见深松了口气,三拜五叩告退。
朱见深离开了泰安宫,等在泰安宫外准备贺岁的朝臣们,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陛下还是陛下,并没有什么改变。
忧愁的人则是心怀鬼胎了。
一旦皇帝杀掉了稽王府满门,他们就可以立刻行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