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突然开口。杜玉章睁大眼,像是不信。但韩渊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快速说下去,
“之前陛下带你去山谷中治病。那黄姓大夫绐你用了一味虎狼之药,药效卓著,你很有希望能根治胸中顽疾。只是不巧,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木朗却不知从哪里得知你和陛下的下落,带领叛军围堵了山谷,与平谷关守军发生激战……这些,你应该都记得吧?”
—边说,韩渊一边留意观察杜玉章神情。见他眼神迷茫,却依旧重重点头,他也点了点头。
韩渊一边盯着杜玉章脸色,一边措辞。事实部分都已经说完,剩下都是胡编一一他更加小心,免得被杜玉章听出破绽。
“那之后的事情,想必你就不太记得了。其实,是你不知用了什么药,在最后决战时假死过去。但陛下发现了端倪。”
“什么?我……我假死?”
“是啊。偷梁换柱,就像三年前一样。但这次有了三年前的教训,陛下却冷静了许多,再不会做出那种以身殉情的傻事了。”
杜玉章低下头,缓缓将手搭在自己胸前。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着。
“总之,陛下说,既然你无意与他相伴终老,那他就放你一条生路。他在那场激战中受了点伤,但并不严重。只是心伤颇重,所以先行回了京城。他说,若是你来,就让我告诉你一一他答应你做一名好皇帝,是不会食言的。所以你在这边也要保重,却别让他担心。”
杜玉章的手指渐渐收紧了。指节用力抠在胸膛上,压得胸骨生疼。
那如蛆附骨的闷痛不见了。那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咳喘也不见了。甚至,连他伤过的左臂骨头深处难耐的酸痛也一并不见了……
泪水突然涌上了杜玉章的双眼。
“杜大人,你不要太过神伤。原本我以为假死是你自己的主意,心想你好狠的心。为何这些事不能告诉陛下,却要这样叫他伤心?可既然你自己也不记得了……那便算了。你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却总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过是忘了,却不是找上门来耀武扬威……”
韩渊目光复杂,唇边u禽着苦笑。他轻叹一声,
“陛下若是知道你还回来找他,大概会很高兴的。我回京城后,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他知道。你……走吧。”
“告诉他?你打算去哪里告诉他?”
“自然是京城。”
“韩大人,你说谎。”
之前,杜玉章语气一直带了些犹豫。毕竟,他脑内昏昏沉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要不是看出他这样,韩渊也不敢哄瞒他。
可这一句,杜玉章却说得斩钉截铁,冰冷决绝。
韩渊一怔,回过头去。他看到杜玉章低下头,发丝有些散乱。从韩渊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和用力抓在胸前的手
那只手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将那一块布料都抓得满是褶皱。
“杜大人!”
韩渊忙上前扶他一一他知道,杜玉章早年间身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虽说lu谷内为他医治过了,可什么样的药也只能治那浮表的病,却不可能真的让时光倒流,更不可能真的挽回他早就千疮百孔的身子!
除非有神仙下凡治好了他,不然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杜玉章根本经受不住!
眼看杜玉章脸色越来越白,那指节太过用力,都显出青白色。韩渊顾不上自己也带着伤,连声问道,
“杜大人,你没事吧?来人!叫大夫来!”
杜玉章摇了摇头。他脸色如此难看,唇边却还有血色。而就算心绪波动如此,他胸膛中依旧心跳声声,却没有一点旧疾复发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