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回想“春迟”在京城的位置,果然在望洲城的相应方位,也看到了一家破败的首饰铺。
店铺风格,首饰款式,一切都与京城的“春迟”一般无二,只是宁安的铺子灰尘满满,也不收拾。
木云踏进望洲城的“春迟”,发现了一个面容慈爱的老婆婆,正在把首饰拿起来,一件一件仔细擦拭。
老婆婆看见木云,笑得和蔼,手上动作忙碌,口中热情招呼道:“欢迎光临,姑娘随便看看,喜欢什么可以试戴。”
“婆婆看看这只簪子,能否做一只一模一样的?”
老婆婆接过木云递过来的簪子,拿上手就发现了不同,抬眼无声地询问。
云忙道:“外表一样就好!”
“这只簪子也是我们春迟出品的吧?”老婆,找到簪子的暗扣,咔嗒一声,簪子陡然加长,尖端还有倒刺。
“是宁安的佳作。”
“哦?”老婆婆又动作熟练的将簪子恢复成原样,饶有兴味的说道:“工艺的确是宁安的,只是这簪子的款式……”
木云笑道:“婆婆好眼力,是我设计画图,宁安做成的。”
“你是从京城来的?”婆婆打量着木云的举止与穿着,不由问道:“敢问是哪家的夫人?”
木云清楚,春迟应该是沧澜阁的联络地点,宁安是其中的重要人物,甚至眼前的老婆婆也是身份非凡,若想知道她的出身易如反掌,上一次春猎,宁安既然能饶她一命,就证明其间的恩怨与她无关,甚至与朱楼也无关的,遂答道:“我夫君受皇帝陛下特派,暂代义王管理望州城的事务。”
老婆婆恍然一笑:“哦!朱大人家的,夫人面善,不知娘家何处?”
“我父母已不在人世,若说起娘家,望洲城也算半个娘家吧!”
“此话怎讲?”老婆婆对木云好奇,此女面相有几分熟悉,窝在望洲城二十几年,难得见到京城的来客,也难得见与故人相似的容颜。
“只因我外祖曾驻守望洲城,家母从小在望洲长大,时常对我提起儿时光阴。”木云想起九岁之前,在母亲膝下承欢的时光,眼神温柔,千丝万缕的留恋。
老婆婆终于在记忆中捕捉到那缕熟悉,并且那张脸越来越清晰,不自觉地用肯定的语气问道:“是叶家!”
“正是&39;!”
老婆婆眼神迷蒙的望着木云,仿佛透过她的脸望见了多年前,那个跟在她身后,“宁姐姐,宁姐姐”唤个不停的叶家小丫头。
“你刚刚说,你母亲已经不在了?”老婆婆的声线里染上一丝悲伤,所有相熟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只有她还抱着仇恨苦苦支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
木云也伤感起来:“家母在我九岁那年就已故去。”
“那你舅舅还好吗?”
木云看见老婆婆的眼中浸洇着晶莹的泪光。
“舅舅还是老样子,除了贫苦些,还是能跳起脚来骂人的。”
老婆婆破涕为笑,拉住木云的手,亲切的说道:“你母亲唤我一声宁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宁姨。”
木云心中一动,宁姐姐?宁澜!
当初跟在大靖开国皇帝身边有两员大将,一是木云的外祖父叶太师,另外一位就是宁大将军,只是不等朝堂稳定论功行赏之时,宁大将军夫妇早早故去,只留下独女宁澜,被开国皇后养在膝下……
“宁姨,我的小名叫叶叶。”
木云听母亲说起过,先皇未去京城定都前,盘踞在望洲城,她时常跟在众位皇子和宁姐姐身后。
在那时,当今皇帝陛下刘治,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皇子,各家贵女都对嫡出皇子刘沧情有独钟,只有宁澜钟爱刘治,两人不顾先皇和先皇后的阻拦,执意结为夫妻,然而,入了京城,皇权江山和原配爱妻,孰轻孰重?
刘治为了太子之位,开始玩弄权术,在刘沧不知缘由的孤身到底,坚决不娶之下,众位大臣,各方势力,选择联姻的方式投靠刘治。
在刘治将第一个贵妾纳进门之时,夫妻决裂,宁澜远走他乡,随之离京的还有嫡皇子刘沧。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刘沧一直不娶,竟是因为宁澜。
两年后,先皇病重,以叶太师为首的老臣,支持正统立长立嫡,迎刘沧回京主持大局。
然而,刘治手段狠辣,势力盘根错节,刘沧一脉不敌,不管是有功之臣或是受无辜牵连的臣属,节节败退,家不成家。
新皇登基后,刘沧和宁澜不知去向,同时没落了几个世家大族,朝堂新贵开始在大靖朝呼风唤雨。
木云的母亲曾说羡慕宁姐姐,拥有一个将万里江山弃之不顾,也要追随她到天涯海角的男人。
试问,又有几个女人不羡慕呢?
木云回到特使府邸,就接到一张请帖,明日江府太夫人七大寿,江副将的夫人?那个在外祖母生前伏低做小的副将之妻,如今在望洲城无人能出其左右,江府更是显赫一时,风头无两,竟是无人记起江副将曾经背叛旧主,才有如今的富贵。
对江府,她还真的有些好奇呢!
晚间,木云做了四菜一汤,小鱼儿吃得满额头的汗,直呼好吃。
木云忘记了贵妇们是怎样伺候夫君,养育孩子的。
学不来亲生娘亲对夫君的冷若冰霜,也学不来继母李氏对夫君的唯命是从,其他贵妇为保地位的心机手段,更是用不上。
沦落市井多年,普通人家主妇的三餐食,四季衣,确是木云喜欢的,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木云不信任朱楼,即使他对小鱼儿的宠爱不像掺假,但是,木云也会担心,朱楼在哪一天有了新欢,突然对他们母子失了兴趣。
所以,她努力赚钱,赚来一条无人能挡的退路,赚来与朱楼抗衡的底气。
她日盼夜盼,期盼小鱼儿快些长大,期盼小鱼儿跟在朱楼身边,多学习些,多见识些,以后的路平坦些。
朱楼回房时,就看见木云在昏黄的灯光下缝制一件青色的袍子,他向前拨亮烛火,温声说道:“有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免得伤了眼睛。”
木云未曾抬眸,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歇,只是淡淡笑道:“你和小鱼儿的东西,我只有亲自做才能放心。”
朱楼背转身子,正在书案上翻找什么,闻得此言,嘴角深深勾起,眸光闪亮,仿佛有新星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