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今早出门时,想着去寺庙上香,只做素净打扮,梳着单螺发式,简单的一个簪子做装饰。
现在,簪子在死人脖子上,发髻早已散乱不堪,单螺是梳不成的,木云挽了个堕马髻,没有首饰,索性又扯了一个布条,缠绕固定后,挽了几个结,竟是格外精致,如一朵花盛开在鬓边。
收拾妥当,木云打开门才看见,朱楼正立在房间门口。
她展颜浅笑:“好了,回府吧!”
朱楼无言,任由木云与他错身而过,只有视线黏黏腻腻地随着她的发髻而行。
一番折腾,回到尚书府时已近黄昏,早有丫头婆子上前服侍身子不便的张姨娘,请大夫,奉茶水,宝珍抱着身边的下人哎呦哎呦喊累,宝珠柔柔弱弱,做西子捧心状往朱楼身边凑,一时间,尚书府的厅堂里热闹一片,正经夫人进门来,身边却是冷冷清清,连一个问候的人都没有。
木云毫无在意,赶忙奔向落霞苑去寻小鱼儿。
朱楼的视线追随着木云的背影融进沉沉的暮霭里,片刻后,一脚踹翻了身边的茶桌,一阵稀里哗啦茶盘茶碗的破碎声,伴着桌椅板凳轰然倒地的闷响,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朱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滚,都给本官滚!”
声音不大,却让一众人等快速逃离,朱楼守着满室狼藉,静立如雕像。
夜深了,木云哄睡了小鱼儿,让余婆婆和容姐儿早些去歇息,她打散了发髻,扯开脖子上的布巾,对着铜镜发了一会儿呆,习惯性起身去吹灭烛火,却在半途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不但没有灭灯,反而拿起长针拨弄了一番,灯火被调亮许多后,她脱掉外衣上了榻,拽过棉被把自己裹紧……
夜更加寂静,木云已睡熟,房门被轻轻推开,朱楼悄无声息地走进房来,走近床榻,看着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的木云,脸颊潮红,微微战栗……
朱楼上榻,动作轻柔地扯开棉被,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木云抱进怀里。
木云在发烧,意识模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她感觉很冷,刚好有一个热源靠近,她紧紧地攀附上去,口中呢喃着:“好冷!”
朱楼将木云又抱紧了几分,一只手轻轻抚揉着她的后背,嘴唇印在她的额上,感觉着她的体温依然在缓缓升高。
朱楼放开木云,想起身去拿药,木云却搂着他的劲瘦的腰不放手,口中呜咽着:“别走,我会害怕的。”
朱楼的心脏一阵紧缩,低首吻着木云眼角的泪花,又抱了她一会儿,才狠狠心放开手,起身出门去取药。
等他再次返回时,木云正抱着棉被小声抽泣,喃喃细语着什么,朱楼凑近,木云再次委屈出声:“阿宇,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朱楼凝滞,不过须臾,将手里的药丸含进自己嘴里,又抿了一口茶水,抱起木云扣在怀里,口对口的哺喂,木云本就口渴,追着朱楼的唇吸吮,朱楼的眸色加深,全身紧绷,已是情动。
直到哺喂了半壶茶水后,木云才安静下来,朱楼不舍地在她的唇上轻吻,强自按捺着汹涌的情愫,又在她的脖颈处流连许久,才深呼吸着抱紧木云闭上眼睛。
木云第二日清晨醒来时,一身轻松,感觉脖颈的青紫都淡了几分,但是,为了不让小鱼儿察觉到,她还是选了一条轻纱料子,裁剪后在脖颈处围了两圈,幸好是冬天,人们只以为她是为了御寒。
木云又一次坐在桌案前画图,不再是花纹图样衣裳款式,她在画首饰,镯子掰开,簪子拉长,戒指变形,每一样都是平常首饰,每一件又都是伤人利器,木云知道,从今以后,她只能依靠自己。
“夫人,娘亲说楼里又来了一批新毛皮料子,都是顶顶好的,问您要亲自去挑选吗?”容姐儿端上一杯热茶,问木云是否出门。
“我要亲自去看看。”木云仔细收好图纸,她要去寻个打造首饰的店铺,和工匠交流完善一些细节。
木云带着容姐儿出了尚书府大门,没有察觉到两个劲装高手一直尾随其后。
木云有点泄气,她将京城繁华街面上的首饰铺子走了一个遍,工匠们接过她的图纸,都是看一眼就摇头,直说做不到。
她咬着唇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难道没有人能做得出来吗?
一转身,长街尽头的首饰铺子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牌匾破旧,门可罗雀,不特意去找都发现不了的首饰铺子。
木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走进店铺,一个精瘦的小伙计懒洋洋的招呼道:“欢迎光临,客官随便选,随便看。”
嘴上说得客气,却是头也没抬,身子一丝未动。
木云从袖笼里掏出图纸,同样客气的询问:“小哥,看看这几张图样,贵店可能打造?”
小伙计依然懒洋洋地接过去,看了一眼,随意说道:“没问题!”
木云有些不敢相信,确认道:“小哥是说可以做得一模一样?”
“可以做得更好!”小伙计终于抬起头,眼睛大大的,认真的看着木云说道。
木云一喜:“工匠师傅在哪里,我可以和他说说细节。”
“我就是!”小伙计一边翻看图纸,一边回答,不顾木云的神色,指着手镯的图样说道:“可以在手镯里藏尖刺,也可以在掏空的手镯里藏钢丝,戒指里还可以藏毒,簪子可以做分身,一个可以分成多个,每一个尖头形状不同,造成的伤口不易愈合……”
木云听他侃侃而谈,眼睛越来越亮:“好!把你的想法都做出来,银钱没有问题!”
“十日后可以取货,银钱视情况而定,现在不好说。”小伙计一边看图纸构思,一边对木云说道:“先交一百两定钱!”
“好!”木云毫不犹豫地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伙计时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宁安,姓宁名安。”
“小宁师傅,十日后,我来欣赏你的作品。”
木云离开首饰铺子时回头看,铺子的牌匾上简单写着两个大字:春迟。
木云想,这两个字和那位小老板的风格,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回到尚书府,木云翻了翻自己的银钱和首饰,只剩二百多两银票,虽然毓绣楼收益不斐,但是为了新年压货,手上所能活动的银钱缺不多。
前几年吃饱饭都是奢望,一直是荆钗布裙的装扮,近几年倒是置办了一些首饰,可都是大众平常的东西,不值几个钱,唯一镶金的簪子却用来杀了人,不想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