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说,看我脸生不是他们县的人,这两个人是他们这有名的混黑社会的。
我还嘴硬了一句,说我不是你们县人,我就是去出个差。
司机说:‘出差是公事吧?他们势力大的很,给你背后使个招儿够你受的。
听我的,别当那个出头鸟。
你看那个姑娘穿的那样,好人家的姑娘会穿那么短的裙子吗?说不定她就是干那个的。’
我被司机拉走,蹲在不见人烟的路边抽了一根烟。
司机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招呼排队上完厕所的乘客们说,‘上完厕所的人,上车了上车了。’
我上车后看了一眼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头发凌乱,满脸的泪痕。
我刚坐下来,那两个恶霸将我的公文包和行李包拿起来,从窗口扔了出去,我不敢和他们正面冲突,只能下去捡。
那个姑娘从车上走了下来,帮我把散一地的文件捡起来,拍了拍土。
她对我说,‘请把我的罪恶和冤屈告诉世人。’
说着她就走上了车。
车里两个恶霸对着我吹口哨,然后让司机开车。
我被扔在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我在漆黑的路上走了三个小时,终于拦到了一辆顺路的车。
我没有去海县,而是连夜转了三趟车回了翰兴。
我跟厂里说自己生病没有去海县,厂里没有多过问。
几天以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我坐过的那辆中巴车出了车祸的新闻。
新闻说车中的人全部死亡。
画面打了马赛克,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惨烈。
我想起了那个姑娘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脑中可以还原事故经过,中巴车开上盘山路,旁边是峭壁悬崖,女孩奔上前抢夺方向盘,中巴车失去方向侧翻跌落百米悬崖。
我看到新闻的最后,警方在寻找那位幸存者。
那个新闻每天都轮播一次,我手里攥着那张车票,好几次拿起了电话,又按下了挂断键。
过了两个月,这个新闻不再播出,报纸上也有了新的内容。
我的身边不再有人讨论
那时候没有网络,人们很快将这个新闻遗忘。
我从幸存者变成了唯一知道秘密的人。”
男子失声痛哭起来。
赵耀说:“你害怕人们的眼光。
你更害怕你那禁不起推敲的良知摊在阳光下。”
男子说:“是,我害怕。我懦弱。
我的正义感在那一瞬间是有的,可是在那两个恶霸将我打倒在地的时候,我心里无比轻松,甚至有点庆幸。
我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我的良心,我已经发声了,我已经反抗了,我是唯一一个有心帮助受害人的人,只不过形势不允许我逞勇。
我以为过了自己那关,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我常常备受煎熬。
我的良知在拷问我,我说那一句话的时候,真的是想帮那个姑娘,还是对自己的良心交代差事?
我这样的人和那些冷漠看客有什么区别?
我甚至比那些人更软弱,更恶心。”
赵耀说:“那个女孩因为你一瞬间的善意,而选择将她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留给了你。
她清楚她的罪恶,也希望世人明白她的冤屈。
其实,你有机会自我救赎。”
男子喃喃自语,“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赵耀说:“有机会。
自我救赎什么时候都不晚。
直面自己人性中的自私和懦弱,也是自我救赎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