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我要像三嫂那样,跃马江湖!”
刘伯姬顿时笑如颜开,飞身跳上坐骑,狂奔而去,“三哥,皮六,我去前面等着你们。别怕,我路熟,知道该往哪边走!”
“伯姬!”刘秀想要出言阻拦,哪里还来得及。只好匆匆与朱佑告别,然后策马朝着自家妹妹消失的方向紧追不舍。
三天后,一个面色黢黑,头发板结,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浑身上下散发着泔水味道的女乞丐,出现在了宛城南门口。周围的百姓,纷纷掩鼻,厌恶之余,目光中却涌满了不解和羡慕。
原因很简单,女乞丐虽然又脏又臭,却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不仅如此,此人腰间的剑鞘、足上的皮靴,都是上等的牛皮所制。一看,就知道绝非要饭花子所能用得起。
在女乞丐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虽然同样是风尘仆仆,但无论精神头儿还是衣着打扮,都比女乞丐强出太多。其中高个男子,在向守门的兵丁出示完了路引,缴纳了三份入门费用之后,居然还有力气,向女乞丐低声数落道:”叫你别跟着,你非要跟着,如何,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否?”
“三哥,你就别再说了!”
女乞丐模样的刘伯姬一边用左手轻轻揉动自己麻木的腰肢,一边可怜巴巴地求饶,“我哪里知道,你们要星夜赶路?快,快进城,帮我找家能够洗浴的客栈。再耽误一会儿,我不被累死,也活活被臭死了!”
“呵呵呵呵呵……”
城门附近的百姓,纷纷摇头而笑。立刻明白了女乞丐根本不是什么讨饭的叫花子,而是那两名男子的小妹。因为先前不肯听兄长的话,老老实实留在家里,所以才沦落成这般模样。
“你想得简单,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可以洗浴的客栈?”
刘秀也被自家妹妹的可怜模样,逗得莞尔。摇摇头,故意低声吓唬道:“咱们没带多少盘缠,要省着些花。一会儿找个车马店打了水,把脸和手洗干净就行了。至于衣服,得回到家里之后才能换洗!”
“啊——”
刘伯姬顿时痛不欲生,抬起满是泥土的手,就想去捂自己的面孔。然而,鼻孔处的馊臭味道,却迅速让她恢复了冷静。将手放到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擦了几下,继续苦苦哀求,“三哥,好三哥,咱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即便不换洗衣服,至少也打些热水,让我把头发洗洗。”
“就你这样,还想学别人跃马江湖?”刘秀撇了撇嘴,一边继续朝城里走,一边低声数落。
“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刘伯姬浑身上下都痒得难受,再也拿不出丝毫女英雄气概,跟在刘秀背后苦苦哀求。
“嗯!”刘秀撇嘴冷哼,就是不肯松口。
他是存心要给自家妹妹一点儿教训,以免后者总是拿出门闯荡当做儿戏。谁料皮六却不忍心看刘伯姬继续着急,强忍住笑,在旁边低声插嘴,“五小姐不要着急,我堂姐家的铺面,就在城南。你,你可以去我堂姐开的客栈中洗!热水敞开了用,管够!”
“好!快去,快去!”刘伯姬顿时就还了魂儿,雀跃着在皮六身后大声催促。
刘秀虽然不满意皮六破坏了自己的“训妹计划”,却也知道后者是无心之失。只好悻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走吧,那就去皮六的堂姐家。六子,你既然还有堂姐在宛城,怎么,怎么又混到了元伯兄的手下?”
“唉,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皮六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暗,叹了口气,低声回应,“我们皮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早年在宛城内做买卖,日子过得也算殷实。可后来,我祖父病故,我阿爷和叔叔们合不来,就分了家。然后我阿爷就病了,为了给他治病,我娘只能不停变卖家产。结果,家产卖光了,我阿爷的病情也没好转。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就只能去城里做挑夫,做泥水匠,做贼,做所有能弄到钱的事情。再往后,我阿爷和阿娘就都穷死了,我们家这枝子,就剩下了我一个!”
“那你的叔叔们呢,没人施加援手么?”刘秀听得心中好生凄凉,忍不住低声追问。
“救急不救穷,叔叔们各有各的家,怎么可能把家产也变卖了给我阿爷治病?即便他们肯,我阿爷也不能收啊!”
皮六又叹了口气,平素堆满卑微的面上,隐隐透出了几分哀怨。“况且官府那边,收钱收得像筛子般,让买卖人家的个个朝不保夕。几个叔父也得留些余钱,以备自家不时之需!”
“唉!饥岁之春,幼弟不饟!古人诚不我欺!”刘秀心中瞬间闪过韩非子上的几句话,随口念了出来。
“三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爷娘没了之后,我的几个叔叔嫌我手脚不干净,就跟我断了联系。只有堂姐不嫌弃我,还认我这个弟弟。堂姐夫也曾经多次劝我,找份正事儿,早点成家立业。所以,每次回到宛城,我都会到他家里看看!”
皮六抬起脏手擦了擦发红的眼睛,苦笑着补充。
刹那间,身上猥琐之气尽去,就像一个除外多年的游子,忽然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儿,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把腰杆挺得笔直。
大汉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