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茹雅被身侧的贴身侍女搀扶着,站在廊下。
见状,君岁宁穿过孩童人群,朝着廊下走去,“二嫂也在。”如今裴茹雅身为嘉王妃,岁宁自然是要管她叫二嫂的。
“是啊,”裴茹雅面上挂着淡笑,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满眼慈爱,“许是即将为母,见着这些孩子们便颇感亲切。”
算算日子,也有五个多月了。
不出意外,待到年关便能产下皇长孙。
只是这个皇长孙究竟是嘉王的,还是敏王的,连君岁宁这个重生的人也不得而知。
“到了明年,我这小侄子一出生,估摸着得被父皇和皇兄都当成宝贝呢,”君岁宁随意寒暄两句,又问道,“嫂嫂和兄长近来可好?”
裴茹雅摸着肚子,心中想着还不知肚子里是男是女呢,又听君岁宁无意的问候……
她的神色看似有些黯淡,在君岁宁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王爷待我很好。”
换作出嫁前,裴茹雅不是这样的性子,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哪有伤心地去说好的时候?
索性,“忍气吞声”的主子身旁一般都会配备一个心直口快的丫鬟,裴茹雅的贴身婢女是从小跟着她的,也是随了裴茹雅敢爱敢恨的性子。
贴身婢女忍不住撇了撇嘴,“公主有所不知,自从崔侧妃进门,什么都要与我们王妃争抢,连王爷也向着她,王妃怀着身孕整日独守空房。”
听这语气,婢女确实很生气。
君岁宁探究的目光看向裴茹雅,也不知她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若是婢女所言不假,而裴茹雅还是喜欢三皇兄的话……独守空房不也是衬了心吗?
待婢女说完,裴茹雅后知后觉地轻斥两声,“不许胡言,失了规矩。”
“奴婢可没有说错,公主明鉴,那崔侧妃如今也有了身孕,”贴身婢女想着公主也差点成为裴家的儿媳,与王妃到底算是有点情谊,便将苦水倒出,“倘若我们王妃这胎不是男孩,崔侧妃先生下嫡长子……那王妃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随后,又被裴茹雅不轻不重地斥了两句。
君岁宁将两人的举动瞧在眼中,心中不禁感叹,不过几月,裴茹雅的变化真的很大。
比如,眼下这深闺妇人们惯用的,博取同情的招数,从前作为裴大小姐的裴茹雅哪里会用上。
“崔侧妃怀孕了?”岁宁微微挑眉。
向来花心的大皇兄还没传来喜讯,倒是二皇兄府,接连着有喜讯。
裴茹雅笑容淡淡,“前几日才诊出的,胎还不稳,故而没有对外说,还请公主也莫要传扬。”
二皇兄后院之事,君岁宁也就听一耳朵,心里并不关心。
相比于谁怀孕,又谁失宠,她更好奇的,是眼前的女人是否还惦记着旧情人。
君岁宁抑制不住跃跃欲试想试探的心,心思微转间,便想好了说辞,“如此,我便等着小侄儿的满月宴了……不过在这儿之前,恐怕得先喝上三皇兄的喜宴。”
最后两个字落下,只见面前的容颜姣好的女子有瞬间的失神,更是同一时刻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君岁宁的视线从一旁直爽的婢女面上溜了一圈,见婢女脸色并无变化,岁宁倒是有点诧异,可见婢女并不知道裴茹雅的那桩事,方才还是真心地为她抱不平。
见岁宁没有及时回答,裴茹雅的耐心消耗得极快,在这事上,她仿佛等不了一点,于是勉强地笑着追问,“公主方才说的,可是敏王殿下?他要娶妻了?这事我竟还未听闻。”
“二嫂应当知道,原本你成亲的那天,我三皇兄也该成亲的,只是出了些意外,新娘子没了……这事儿过去也近半年了,前几日父皇便想起三皇兄还孤寡着,寻思着年底前也把他这喜事办了,只不过还未与他说,只是同我提了一次。”
君岁宁将自己胡编乱造之言娓娓道来,反正她也不怕会戳穿,父女间的随意闲聊,也不会有人真的去问。
裴茹雅摸着肚子的手放慢了许多,像是有了心事,眼眸中都显出几分焦躁,脸上的笑容更是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原是如此……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还没定呢,”君岁宁弯起纯良的笑,“我不小心把这没定论的事儿给说出来了,嫂嫂可不要往外说呀。”
裴茹雅看着面前少女无害的模样,一阵心梗。
随后,便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这抹焦躁和不耐,在岁宁看来,便是没有忘记旧情的证据。
……
孤鸟低飞,微风清凉。
九月底,越庭欲率着赈灾的部队,抵达顺京。
彼时,君岁宁拐着慈幼堂的帛萝小姑娘逛着街,帛萝小姑娘属于是口嫌体正直,说给她买好吃的吧,她嘴巴上说不能贪图口腹之欲,可那双小眼睛又止不住地朝着糕点摊上瞄。
慈幼堂的孤儿大多是从小被抛弃,几乎没有见过父母一面,而帛萝不同,帛萝是自小跟着父母的,虽然家境贫寒,但也算有爱。只是父亲意外故去后,母亲为了改嫁,用一串糖葫芦把她骗到外头,帛萝拿着糖葫芦在街边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母亲回来,那串糖葫芦是苦的。
待迷茫地自己找回家时,家中已经人去楼空,彼时六岁的帛萝也不知生母去了哪里,但那日起她便明白一个道理,不能贪图口腹之欲,裹着糖的美味之物,内里是苦的。
可到底是孩子,即便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没什么好吃的,却又忍不住被色香味诱惑。
“帛萝,我们吃糖浆小丸子吧。”君岁宁牵着她的手摇了摇。
帛萝朝着小摊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洛嬷嬷只给了一百文,让我买孩子们一个月的零嘴,这钱有点紧张,若是私吞可不行的。”帛萝今年八岁,说起话来口吻跟个大人似的。
“我请客。”岁宁大气道。
帛萝垂眸,“那你吃,我不吃。”说着就要挣脱君岁宁的手。
君岁宁紧紧抓着掌心里的小手,不让她轻易挣脱,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小摊边,“老板,两小碗。”
“好勒!”老板应道。
“我不吃。”帛萝皱皱眉。
老板装碗很快,君岁宁不由分说地将一个碗递给帛萝,见她还不想接,便催促道:“快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