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多谢他们,如今的我,一切都可自理,咳咳咳……”
君厉平和地说着,忽然喉咙发痒,咳嗽了几声。
但他的目光,一直温和地看着君岁宁,柔和得仿佛真是在看极为宠爱的妹妹。
君岁宁与他的眼睛对上,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那双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倒叫岁宁有些恍惚,差点觉得自己与他是真情兄妹了。
两人之间并无交情,说这些,多少有些交浅言深了。
君厉并未从君岁宁的眸中看到自以为能看见的神色。
他这些年暗地里实则接触了不少女子,尤其是那些备受宠爱长大的名门贵女。
例如裴茹雅,她身为宰相嫡女,可谓是高门中的高门,她任性娇蛮,对旁人颐指气使,却在他面前活得小心翼翼,还天真地以为能救赎他。
再如朱忆,他那刚死的未婚妻,她倒是真的善良,可面对他这副病体,却经常难掩同情……同情,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
而现在,他却未能在君岁宁眼中看到想看见的情绪。
比如怜悯,比如同情,比如不齿,比如嘲讽,比如……那些本应该出现的,各种可能浮现在眼中的最真实的反应,都没有。
君厉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得到共鸣或者可怜,他只是想看看,一向深受父皇宠爱的小公主,听了这些,她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的起点,本该是一样的,不都是父皇的孩子吗?
可她却幸福得让人嫉妒。
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是了,她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也无需同情悲悯自己。
就如同,他偶尔在街上看见那些要饭的乞儿,也不会有任何动容。
有了这个答案,君厉心中更是不爽,总有一日,他会得到一切想要的。
等到那日到来,不论是荣王的富贵,还是嘉王的权势,又或是这位晋阳公主的幸福,都会是他的。
正沉浸在阴暗中的君厉,忽听身边的人问道——
“若是皇兄一朝得势,是会让天下如你一般遭遇的人,都有幸福的权利,还是报复所有过得比你好的人,让他们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少女认真模样,不带一点恶意,仿佛只是单纯地问问。
她明知答案,却还是不禁想问。
君厉从内心的联想中脱离,他看着君岁宁的小脸在烛光的照映下,如蒙上一层暖光。
他深知自己样貌出众,而父皇的一众孩子中,即便是君岁宁也只能算清水芙蓉,甜美纯净,并不如自己长得好。
可此刻,却觉得她好像有一种吸引力。
那是在宠爱和教养中养出来的干净,她没有对下位者的鄙夷,也没有对上位者的谄媚,没有裴茹雅待人的盛气凌人,也没有朱忆待人的自卑怯懦。
君厉忽地嗤笑一声,撇开了眼睛。
妹妹的幸福,烫灼了他的眼。
总有一日,他要让她跌落,他要看她的狼狈,看她的阴暗一面。
君岁宁不知他所想,若知道,定会说上一句,她也是有阴暗面的。
她面对彭淑和君尧,便忍不住地想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
“六妹觉得我会得势?”君厉瞧着外头渐黑的天色,反应慢半拍地回味到了她方才言语中的关键。
这是他认为的关键。
君岁宁的关键可不是这个。
“谁说得准呢。”君岁宁颇有些惆怅地感慨。
前世,他能上位。
这一次,可未必。
哪知道,君厉还装模作样了起来——
“我没那志向,此生只盼能做个康健的闲人,就够了。”